專寵俏娘子 第4頁

吼出胸口的郁氣,她低垂螓首,感覺額前綴飾的銀光隨著她的動作,透過河面反射入眼底,刺眼得緊。

輕閉上眼的瞬間,頭昏目眩襲來,幾乎讓她虛軟得站不住腳。

她是喜歡這兒如詩如畫的景色,但若就這麼在這里栽了跟斗、丟了小命,她定是不會甘心的。

「想走?門都沒有!」持刀漢子瞧她不肯合作的倔強模樣,一個箭步向前,伸長臂欲拽住她——

倏地,在那電光石火間,一枚竹葉倏地凌厲劃過持刀漢子的手臂,劃出一道似被利刃所傷的細口子。

縮回手還來不及喊痛,一股渾厚圓潤的淒惻簫音取代了周邊沉謐的氣息。

「怡、怡然公子!」

隨著持刀漢子驚愕的嗓音逸出,失血過多的桐普晴思緒朦朧地抬起眸,只見一艘小船伴著近乎悲傷的蕭音徐緩迎面而來。

怡然公子?是她要尋的男子嗎?

桐普晴用手壓著不斷出血的傷口,努力睜大著眸,任男子立在船首的修長身影攫住她的視線。

在那思緒朦朦當中,他的衣袂隨風飄搖,落在腰後的黑發在風里擺蕩,他那悠然的身影處在波光粼粼,綠影婆娑的水巷當中,幽靜地好似浮扁掠影。

她還來不及驚嘆,突地耳畔蕭音驟止,緊接著是幾聲驚懼的慘叫伴著撲通落水的聲音撞入耳里。

桐普晴強打起精神,只見方才的黑衣人一個個中了邪似地落了水,連緊追在她身後的持刀漢子也失去了蹤影。

她詫異的眸光方落在吹簫男子身上,只見男子手中筆直的洞簫疾翻,雙唇輕抵簫口、長指落在管身的音孔之上,瞬間那低沉渾厚的簫音,便再一次回蕩在靜謐的空氣里。

即便他的神情是從容不迫的,但由現下狀況瞧來,他只是身手俐落地讓人探不清他究竟幾時出手……

「你到底是誰?」桐普晴探問的眸光落在他專注的神情之上、耳畔回蕩著余音裊裊、不絕如縷的簫聲,心頭竟不由得涌上一股莫之能解的情緒。

沉綿悠長的簫聲觸動了心弦,連思緒、身心都猶如輕煙,飄然如絮。

簫離口,男子略頓,目光深幽地瞅著她,卻始終不發一語。

「你是……啞巴嗎?」額前沁出薄汗,她努了努嘴,神情有些惋惜、有些……恍惚。

迎向姑娘慘白得嚇人的臉龐,意湛風兩道黑濃的劍眉挑了挑,心頭暗暗一驚,原來,她就是桐家的金蘆笙傳人。

有趣!唇角若有似無地勾起一絲玩味兒的笑。

就在此時,湖水輕晃,徐行的兩船,在兩人視線將錯開的那一剎那,船身突地擺動了一下。

而桐普晴晃然欲墜的身形一個不穩,竟就這麼跟著往前傾墜。

心猛地一緊,她還來不及尖叫出聲,便覺腰間一個緊窒,下一瞬她便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眼底映入男子俊雅的面容,桐普晴眨了眨眸,驚愕地說不出話。

他的神情俊儒、神態悠然,深邃黑眸里蘊藏的光芒深幽得看不出任何情緒。

「你受了傷,休息一下吧!」男子粉色薄唇朝她輕哄,氣貫長指,在她的頸肩處起落瞬間,已為她的傷口止了血。

簡單的一句話伴著他身上渾然天成的優雅舉止與沉穩內斂的氣質,無形中給人值得信賴的感覺。

桐普晴暈眩得緊,輕蹙起眉,只能傻傻地枕在那溫暖的胸膛咕噥了句︰「你會害我嗎?」

小船無聲息地在水道中前進,她模模糊糊中瞧見一棵棵翠色楊柳佇立于青磚房旁,河岸的人家都探出頭來瞧他們了……

男子沒搭腔,但眼底幽寂的眸光似對著她綻出笑意。

頭好暈、好想睡唷!桐普晴雙手無力地拽著男子的衣襟,兩排睫羽已輕輕覆住她黠燦的黑眸。

思緒昏昏沉沉之間,那沉緩落寞的簫聲綿綿再起,伴著船兒向前劃開的波紋水聲當中,她心底跟著激蕩起異樣的漣漪……

郁郁蔥蔥的竹林似綿延無止盡的綠海,隨風一波波舞著晃蕩的綠意。

依山勢穿流而下的小溪倒映著綠意,連落在水面上的,亦是形似劍的竹葉。

眼前迷蒙著一片綠意的竹林在音色淳厚的悵然簫音穿透下,透著股淡泊而安定的氣息。

待簫音止,一名身穿綠衣的女婢來到他身後,福了福身道︰「大公子,姑娘身上的傷已經處理好了。」

意湛風微頷首,眼角掃過女婢手中捧著染血的繡花上衣,他深幽的瞳底倏地蕩過一抹深沉的情緒。

「姑娘肩上的傷口頗深,還睡著,晚些奴婢會把煎好的藥給端來。」

如同主子幾不見情緒的冷峻反應,女婢話不多,僅如實平敘主子帶回的姑娘的狀況。

俊目微斂,意湛風沉吟了片刻才啟唇道︰「順道再吩咐廚房弄些簡單的食膳過來。」

「奴婢知道。」

女婢福了福便退下,意湛風收了簫,遂趨步進入綠竹苑。

綠竹苑位在寫意山莊最偏靜之處,小巧簡單,一廳一臥簡單樸實,兩室之間僅以一個及地的竹簾,為這一方天地做了區隔。

此處向來是他寫曲、靜修之處,沒他的命令,莊內上下無人敢入竹苑叨擾。

而此時他竟讓「桐家後人」闖進他這一個被眾人視為禁地的一方天地……握緊拳,意湛風將心湖受撩撥的騷動輕輕抑下,掀簾進入房內。

他杵在原地,定定瞅著躺在榻上骨架單薄、身形嬌小的身影好半晌,才五味雜陳地在榻旁的竹凳落坐。

「好個可人的姑娘……」

她額前墨般的發絲用一柄銀花梳往後輕攏,綴在銀花梳兩端的銀吊穗落在姑娘晶瑩的秀額之上。

兩道率性的眉形不似女子的嬌柔縴細,反倒為她甜美的臉龐添了幾分英氣。

長指輕輕撫過姑娘細致圓潤的鵝蛋臉,意湛風輕蹙起濃眉,幽黑的深眸轉著,讓人看不出內心情緒的波動。

「唔……」

在一聲輕逸出的痛意落入耳底時,意湛風猛地收回神游的思緒,驀然間發現,他似乎費太多心神在她身上。

胸口陡地一繃,他蹙眉起身,有些惱意地拉開兩人的距離。

「你是誰?」桐普晴睜開眼,待眼底落入一抹頎長的身形時,她憨然地發出疑問。

意湛風靜默了片刻,唇角冷冷地揚了揚。「救你的人。」

待視線焦點凝聚,眼底那一抹飄飄渺渺的身影終于清晰時,桐普晴揚起一笑!呵!真好,是救她的男子呢!

眼前男子不似一般尋常男子束發成髻,僅是率性地將如墨般的發以一條細皮繩綁束在身後。

儒雅的挺拔身形在湖綠長衫下,有一股溫文俊美的瀟灑,他比堂哥甚至所有努拉苗寨的男子更加好看哩!

暗暗打量他的同時,桐普晴眨了眨靈眸,不自覺比較的想法讓向來率真的她也忍不住臉紅心跳。

她記得當時持刀漢子喚他「怡然公子」,那……他是嗎?

一堆念頭在腦中轉了好幾回,桐普晴傻傻地瞪著眼前那張俊美的面容開口又道︰「原來你不是啞巴。」

或許是初醒,她微揚的語調里有一絲清啞、一點欣喜,落入耳底,竟比簫聲更醉人。

意湛風心中一凜,這姑娘有些怪,醒來既不喊疼也不怕生,揚口反倒是關心起他是不是啞巴?

思緒轉回,他連忙鎮定心神沉沉地冷道︰「有什麼事,待姑娘養好傷再說。」

傷……桐普晴怔了怔,好半刻才意會過來,是了,那持刀男子好卑鄙,抓不著她就使陰招,害她的肩嵌了枚銀鏢,疼得她以為自己會把小命給丟了。

現下想起來,拔掉肩上那枚銀鏢時的痛猶存,讓她禁不住手模向傷處而皺苦了一張可愛的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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