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至遠偷偷覷著向來溫雅內斂的意湛風,唇角勾起一抹淡不可辨的笑痕。「你折騰了一夜也該累了,我去喚綠吟兒過來看顧後,我也要去歇歇、合合眼了。」他伸了伸腰,一臉疲憊地開口。
意湛風聞言看著天色,這才發現天真的都快亮了。
「有勞周師哥了。」他微頷首,思緒紊亂地沒發現周至遠的異樣。
看著意湛風漸遠去的背影,周至遠一掃臉上疲憊的模樣,嘴角微揚,現下他只要等那小妖女回寫意山莊自投羅網即可。
屆時……他便可坐享漁翁之利。
清晨的風吹拂進竹林中,揉著一分沁涼,與銀鈴隨風拂動的細微聲響。
心一凜,意湛風兩腿猶如生根般地僵滯在原地,他听錯了嗎?
耳邊盤旋著清脆的鈴當聲響,隱隱約約中似乎能听到桐普晴的笑聲蕩在風中。
他心中略沉,暗暗嘆了口氣。
雖然惱桐普晴棄聶紫茵于不顧的任性行徑,但在她賭氣離開後,身邊少了她,他才深深體會到自己對她的思念有多深,心里有多寂寞。
在他們以往嬉鬧的相處下,他對她的在乎,已無聲無息地遠超過自己所能掌握的範圍,情感早巳跨越理智出了軌,他卻渾然不覺。
意湛風不自覺地移動著腳步,直到眼底映入那隨著秋千起伏擺蕩的嬌小身影,他的腳步霍地佇在原地。
他沒想到,她真的會回來……
驀地,秋千擺蕩的速度緩了下來,桐普晴回過頭,感覺到身後灼熱的注視,輕蹙眉,他身上多了股莫名的氣味。
那氣味陌生又熟悉,似乎存在遙遠的記憶中,一時半刻間,她無法判定那股氣味的來源。
「我以為你不回來了。」乍見她的感覺又氣、又喜,矛盾的情緒反倒讓他的語氣冷淡至極。
這些日子以來,他無時不刻的提心吊膽,深怕她會在來回苗寨與江南的路上再遇上麻煩。
當忐忑的思緒落了地,莫名的渴望及思念她的心,讓他有些無所適從。而他這一份情緒落入桐普晴眸底,卻有另一番解讀。
她怔怔瞅著他沉凝的俊臉,感覺他真實存在的修長身影不是出自她的幻覺時,心房盤旋多日的莫名酸楚,苦澀的在她心口用力翻騰。
瞬間,她真想撲進他的懷里,尋求一個安慰的擁抱。無奈的是,他陰郁的臉龐讓她不敢輕舉妄動。
「紫茵姐姐還好嗎?」她輕輕地問。
瞧見她憔悴的容顏,意湛風思緒有些復雜,好半晌才冷冷地道︰「還不就是如此。」
聶紫茵近日病情出現的癥狀讓他措手不及,連他也不知該怎斷定她的傷勢究竟是如何。
他的冷漠讓桐普晴怔了怔。「意大哥……」
「在你離開的這一段期間,紫茵的狀況雖然沒什麼變化,但還是錯過最重要的療程。」
「只要有一線生機,我都不會放棄。」既然已做了承諾,就算以命來搏,她也會盡最後一絲力量來救聶紫茵。
壓抑著初見她的悸動,意湛風濃眉緊蹙,默然無語,俊儒的溫文臉龐平靜地讓人看不出情緒。
迎向他的視線,桐普晴握著秋千的手收得更緊了些,她看不出他臉上的神情代表什麼。
真可笑,何以到現在,她還是無法看透他的心思?
不明白她眼底揚起的痛苦、無助及哀傷的眸光,意湛風斂眉,輕徐如風地開口道︰「既然你回來了,希望這一回你可以遵守你的承諾,治好紫茵。」
他真想問她,難道她還不懂,聶紫茵一日沒康復,他便一日無法拋卻對她的愧疚嗎?
桐普晴聞言,身子猛地一顫,冰冷的心頓時如墜深淵。
本想對他傾吐所有關于努拉苗寨的一切,但在那一瞬間,一句一字塞回喉間,咽下肚月復。
桐普晴深吸了一口氣,好半晌才艱澀地開口。「雖然遲了,但我做過的承諾,絕不會忘。」
好傻吶!她怎會奢望讓意湛風成為她的阿哥,或許在他心底,聶紫茵的地位無人可取代。
一直以來,是她太傻、太痴……她早知道的!
「你先回綠竹苑歇著吧!餅幾天我再找你談。」意湛風酌量一會兒才開口,眸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溫柔。
自她回努拉苗寨開始,包括出席武林大會之事,累積在兩人之間有太多該敞開說明的事。只是現下對彼此而言,並非最好的時機。
「你放心吧!就算整個療程要重來一回也無妨,這次我不會再中途離開的。」似乎誤解了他的意思,桐普晴唇邊輕綻一抹淡笑,低幽地開口。
她沒了家、沒了家人,就算想任性、想瀟灑離開,她也找不到可以停留的地方了……
還來不及細思她話中苦澀的意味,桐普晴咽下喉間酸苦的味道,努力壓抑語氣中的顫抖,微啞道︰「我去看紫茵姐姐。」
側過臉,輕垂的扇睫在眼下造成淺影,兩滴淚順頰無聲無息滑下。
看著她倉皇離去的縴影,意湛風懊惱的喊道︰「桐桐!」
她的腳步頓了頓,卻沒回頭。
想她此刻該是惱著自己吧!意湛風重嘆了口氣,內心不由得苦澀起來。
倏地,一股由月復中傳來的莫名絞痛讓他俊美的臉部線條,因痛苦微微扭曲著,不過眨眼間,席卷全身的劇痛卻瞬即退去。
速度之快,讓他差點以為方才的痛意只是錯覺……
殊不知,寫意山莊已在不知不覺中,一步步走入陷阱里。
輕輕幽幽的簫音飄散在風中,流泄出一串蕭瑟寂然的樂音。
不期然地,聶紫茵將眸光瞥向已在她屋里坐了好一會兒的桐普晴,輕聲問︰「你同阿風吵嘴了嗎?」
微斂著眉,桐普晴抿了抿唇,笑得有些無奈。「意大哥生氣了,我知道他心底還怪我遲歸。」
看著桐普晴心緒消沉的模樣,聶紫茵軟聲安慰道︰「傻妹子,你知道阿風他關心我,只是因為對我有愧,更何況你回來了,我也好好的,一切都不算遲呀!」
「紫茵姐姐是好人。」內心的失落愈來愈深,她已經無法再找回以往敢愛敢恨的自信。
待她遵守承諾治好聶紫茵後,就是她離開的時候,能早日認清意湛風不是屬于她的事實,至少離開時,她不會那麼難過。
聶紫茵坦然的目光凝著桐普晴沉靜的可愛臉龐,奸半晌才開口問︰「桐桐,你心里有事,是嗎?」
她說不上為什麼,只是強烈感覺到眼前向來愛笑的姑娘,似乎經歷了什麼事,給人的感覺不再活潑,臉上的笑容少了。
「我沒事。」桐普晴心口窒了窒,唇邊揚起一抹好淡的笑。「只是心里還是擔心姐姐的身體。」
「傻妹子,沒什麼好擔心的,萬事皆有定數,強求不來的。」
定定看著聶紫茵,她心中五味雜陳地調侃道︰「如果意大哥像姐姐一樣,那麼討人喜歡就好了。」
聶紫茵輕笑出聲,蒼白的臉容因此泛出淡淡紅暈。「你啊,說什麼傻話吶!」
她靜靜地凝視聶紫茵好半晌,才轉開話題。「我總覺得姐姐房里的檀香味怪怪的。」
「哦!這是至遠師哥特地請人調的新味,听說這香味聞久了,對身體有幫助,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只是覺得似乎在哪兒聞過這氣味……」在意湛風身上,她也聞到這種味道。
桐普晴擰眉細細思索,愈想愈覺得古怪。
以為她對這檀香味起了興致,聶紫茵淡聲道︰「至遠師哥把檀香擱在櫃子邊,你要就取一些走吧!」
桐普晴輕應了聲,掀開檀香裊裊的獸形香爐,倏地一怔。
在檀香之中似有些細殼摻雜在檀香粉內,她拿起勺子攪拌,全身的血液在瞬間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