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夜太黑,他沒能瞧清她的面容,現下才發現,她不僅絕美標致,而是美得過火,讓他心生驚艷。
雪蝶兒今年滿十六,正值花樣年華,被眼前長她沒幾歲的男子這樣瞧著,心頭掩不住的羞怯,粉頰驀然浮現嬌紅。
「哼!你識得我,我可不識得你。」長睫輕斂,她如同小銀鈴般悅耳的嗓音揉著微嗔。
「試問在『努拉苗寨』里,有誰沒听過素有銀蝶仙子之稱的雪蝶兒姑娘?」巫循深幽的瞳眸望著她,說的理說當然。
即便全天下的人都說過這贊揚她美貌的話,但卻不及此刻由他口中听來的那般讓她羞窘。
在他的注視下,她頭一回覺得,在洞中的,空氣窒悶地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有些懊惱心頭冉升起的莫名情緒,偏偏望著眼前俊眉朗目的男子,一時之間心跳亂了譜,竟有些不知所措。
「這里不是外人可以進入的,你最好快點離開。」緊抿著水紅女敕唇,她擰眉,銀鈴嬌嗓透著絲緊繃。
「我知道,這里是你們的——禁地。」眸光落在木門那三把大鎖之上,他考慮該不該向身旁的姑娘說出他的打算。
雪蝶兒輕揚眉,眸光銳利,絕美的臉龐透著幾分陰郁地問。「你來這的目的是什麼?」
巫循嘴邊勾起笑弧,喜歡她的坦白直接。「姑娘很聰明。」
兄長慘痛的經驗告訴他,如果他夠理智便不該同眼前的苗女打交道。
偏偏,他的思緒、眼神受蠱惑似地,管不住地頻頻落在姑娘美艷的容顏之上。
雪蝶兒似笑非笑地睨著他,收起羞怯的女兒家姿態。「這點自然不需要你來證實。」
她的笑讓巫循有些煩躁,每每瞧著姑娘臉上輕綻的嬌美笑花,他似乎連思考都顯得多余。
眼波流轉,在巫循兀自思索,片刻失神之時,她抱怨地咕噥著。「喂!你們漢人真是奇怪,規矩一大堆,這樣不成,那樣也不成,連說個話,也非得酌量個大半天,莫不是要讓人等到地老天荒,才有答案?」
听著她的一番抱怨,巫循抑不住放聲大笑地說出心里的想法。「的確,你們族人的思想開化、行為率性,比起漢人的嚴守自律,自然是自在許多。」
若真要認真說起,也不能定是非,或許一切只能歸于民族特性的不同。
巫循的話,讓她心中驀地淌過某種不知名的情緒,這是她頭一回听到漢人如此尊重兩族的說法。
霍地,一陣沉默襲來,兩人瞬也不瞬地盯住對方,這一刻的氣氛詭譎得很。
好半晌,巫循開口打破了這份凝滯,唇邊噙著近乎苦郁的淡弧道。「我要帶回我二哥的遺骨。」
他此話一出,教人錯愕,雪蝶兒心頓時一凜,全身戒備地瞅著他。「二哥……你是巫叔叔的弟弟?」
巫叔叔葬在此處這麼多年,現下才有親人來尋他,實在奇怪。
巫循濃眉微挑,深目炯然有神地凝著她問。「姑娘不信?」
此處是苗寨聖地,難保眼前的男子只是听聞過苗寨流傳的淒冷愛情,實則別有意圖。
「當然不信!巫叔叔怎麼會有年紀這麼小的弟弟,又為何在這麼多年後,才重回苗寨,尋找巫叔叔的遺骨?」
媚態橫生的眼眸瞅著他,雪蝶兒雪顎微揚,若鈴清嗓揚著不解。
再怎麼推算,眼前不過十七、八歲的男子,都不像是巫勁的弟弟,疑點重重,她愈想愈是糊涂。
莫怪姑娘不信,巫循目瞳略沉,唇邊掛著抹薄涼的笑。「我娘生了六個兒子,我排行最小,我二哥死的那一年,江南淹大水,之後瘟疫起,一晃眼就耽擱了這麼久。」
不過,如果不是他同父親交換條件,來苗寨的人也不會是他……他眉峰淡擰,避重就輕地帶過。
雪蝶兒聞言,巧潔的下巴微側地咕噥了句。「誰知道是真是假呢,不過這麼說起來,你不是來祭拜巫叔叔的!」
他點了點頭,如實回答。「我要帶我二哥的遺骨回家鄉。」
雪蝶兒一怔,挺身擋在木門前,不讓他靠近。「不準,姑姑和巫叔叔很恩愛,你不準拆散他們!」
在高坡苗人的觀念看來,凡是因意外事件猝死或暴斃者,就叫作死得不「干淨」,而這樣的死者是不能葬進洞中的。
但爹爹卻把姑姑和巫叔叔葬在一起,足以見得,他對此事極為看重。
「生在哪就葬在哪,是我們漢人落葉歸根的觀念。」巫循蹙眉,沒想到眼前的小泵娘會阻撓他。
「不管!我不會讓你褻瀆、叨擾我們苗人祖先的安息之地。」她堅持不讓步,清澈明眸燃燒兩簇火焰,四周似要跟著燃起熊熊烈焰。
他濃眉微挑,輕緩的嗓音挾著一絲怒。「姑娘若不讓開,請恕在下無禮。」
「哼!就算我肯讓開,你也沒辦法打開木門上的三道鎖。」
她有恃無恐,水亮亮的眸艷美無雙地瞅著男子。
這三道鎖乃特制軟鋼煉成,就算使蠻力或用刀砍,都無法破壞。
巫循緊握拳,眼中銳光凌厲,峻唇頓時抿成了直線。
他自小習醫,傍身的只是一些簡單的拳腳功夫,真要他徒手劈掉那道看來極為堅固的鎖,根本不可能。
眸底掠過復雜的光芒,他沉靜嚴肅地開口。「給我鑰匙。」
雪蝶兒抿著紅唇,語氣溫潤地回應。「三道鎖是由『努拉苗寨』三分寨寨老掌管,只有三位持鑰寨老同時聚集,才能將門打開。」
「可惡!」巫循不甘心地重捶身後的石壁,手方落便感覺到天地在瞬間劇烈搖晃著。
靶覺到洞穴上方不斷落下細碎的小石子,雪蝶兒幽幽低語。「瞧!你的不敬讓祖靈生氣了!」
「無稽之談!」巫循神情一凝,輕啐了聲。「再不出去,洞若塌了,就什麼都甭談了!」
他伸手拉住雪蝶兒軟女敕的小手,直接往洞外沖。
頭一回讓男人這麼握住她的柔荑,雪蝶兒赧然地掙月兌著。「快放手,我會自己走!」
「在下絕無冒犯的意思。」巫循側首,瞥見她令人目眩神迷的羞顏,竟然有些恍神。
「你、你直瞅著我做啥兒?」
地面晃得厲害,雪蝶兒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輕浮飛蕩在瑩白雪顏上的紅暈,因為他的注視遲遲未褪。
巫循的腳步明顯一頓,似因為她的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此刻不是計較男女授受不親的時候,他猛地回過神,快步往洞口急奔。
只是,地面搖晃未止,臨出洞口,一顆巨石竟朝雪蝶兒的方向砸落。
「小心!」
巫循見狀,倏地用力拉了她一把。
驚險之際使出的的氣勁,讓雪蝶兒直接撞進他懷里,躲過了巨石,兩人相擁的身子卻順著「努拉懷洞」前的坡勢,往下滾墜。
尖叫被恐懼掩沒,雪蝶兒腦中只掠過一個念頭——完了!
第二章
在雲貴高原地區,山間廣大的盆地以漢語來說,稱之為「壩子」。
「努拉苗寨」便是處在這「壩子」當中。
而「努拉懷洞」地屬橫斷山脈,地勢高低懸殊,如果不幸,她與這個陌生男子極有可能墜入萬丈深淵……
不期然被拖入男子強壯的懷抱中,雪蝶兒還來不及發嗔,便發現天地在瞬間變色。
思緒慌亂輾轉掠過,當一切在瞬間靜止時她才發現,男子抱著她一起跌下山。
氣息漸穩,她眨了眨眸,映入眼底的是一望無際的蔚藍晴空,及微風輕撫綠意的窸窣聲響。
「你有受傷嗎?」
強烈的撞擊讓巫循的意識有些模糊,他卻沒忘被自己護在懷里的姑娘的安危。
沉啞的低嗓傳來,雪蝶兒回神,墨睫輕靈揚動,她方側過頭,眼底立刻映入男子摔得一身傷的狼狽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