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洢兒,你這可回來了,用過晚膳了沒?」湛母守在大廳一整天,一瞧見媳婦的身影,連忙吩咐下人將飯菜熱過。
「洢兒還不餓。」或許是腦子里裝了太多紊亂的思緒,以致腦袋瓜里似裝了顆大石頭般,沉甸甸地讓她幾乎抬不起頭。
「沒什麼事吧?」湛母握著媳婦冰冷的手,蹙起眉地叨念著。「要不讓徐嫂送盅人參雞湯進房里喝,一大早就進宮,折騰到現下才回來,不累才怪!」
「沒關系,我在廳里喝完湯再回房休息。」她知道婆婆嘴上雖沒說,但心里鐵定十分掛記她今日入宮之事。
婆媳倆相偕進入廳內,楚寒洢大概交代了下被宣進宮的緣由,而湛母的心里卻仿佛有話要說。
真不知道這皇帝是怎麼一回事,這麼愛他們湛家人,兒子老被宣進宮畫畫便算了,現下連媳婦也得進宮幫公主梳妝打扮?
「婆婆,洢兒不打緊,十七公主很可愛,也挺好相處的,能讓更多人變美不是挺好的嗎?」
瞧著媳婦強打起精神的模樣,湛母感觸良多地撫了撫她的臉蛋。「終究說來是剛兒害了你,這麼漂亮的一張臉蛋,多了道疤,多可惜。」
湛母溫柔的語調觸動了楚寒洢的心,她張臂抱住湛母,輕聲問著︰「婆婆,剛哥哥會不會嫌惡我?」
因為不確定、因為害怕,她無法不在乎江允嬋今日的挑釁話語。
為什麼剛哥哥什麼都沒同她說呢?
難道真的只因為她臉上的疤,她就如此惹人厭嗎?
「傻媳婦,說什麼傻話……」湛母心疼地輕撫著她的背,心中感嘆的同時卻敏銳地感覺到楚寒洢的體溫過高。
湛母連忙伸手探向她額間,驚呼道︰「唉呀!怎麼額頭這麼燙?身子不舒服也沒說!」
沒听清楚婆婆在她耳畔嚷著什麼,楚寒洢只知道腦袋瓜子沉甸甸,身子卻輕飄飄的。讓她無法集中注意力。
明知道婆婆說出口的萬不是罵她的話語,但想起成親之後的種種,她眼角的淚水卻像開了閘似的關也關不住。
「嗚……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剛哥哥……」
頓時壓抑已久的情緒潰了堤,她卯足勁,將所有的委屈一並發泄出來。
頭一回瞧見媳婦哭得像個淚人兒,湛母安撫著。「哦!不哭、不哭,傻媳婦,娘沒怪你,是心疼你啊!」
語落,湛母喚著身旁的丫頭道︰「還不快扶少夫人回房,再差人請大夫來。」
頓時廳里因為主母的話,陷入一陣混亂。
溫溫的淚水自楚寒洢的眼角不斷滑落,臉上急速變涼的淚教她不斷打冷顫。
此刻在她昏沉沉的腦子里只掠過一個念頭,原來過度傷心的淚水,會帶著蝕人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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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了不得啊!大哥此幅畫作的用筆技法雖然平實,卻有種撼動人心的強烈感覺。」閻昭凌一看到義兄完成的畫,不由得為義兄的才情逸出贊嘆。
相較于他的人物釋道畫,湛剛的畫結合了莊嚴、典雅與優美的形象,讓整幅圖洋溢著一種謙和樸實卻高貴的風貌。畫里不但描繪出皇太後的姿態、神情,還將她的內在性格完美呈現出來,讓畫中的皇太後有著不容褻瀆的莊嚴。
「大哥到底是怎麼辦到的?」閻昭凌好奇地問。
「就一句話,返璞歸真。」
一想起楚寒汐說出這句話的那瞬間,湛剛總不自覺地感到心頭暖暖的。
如果不是她,他不會這麼快就完成任務,搞不好還處在茫然不知所謂的狀態。
「為弟甘拜下風!」閻昭凌抱拳作揖,打從心里佩服。
湛剛謙遜地笑了笑,表面雖沒說什麼,眸底卻有掩不住的神采。
「別說甘拜下風,我們都還站在一條學無止境的道路上……」
當代有太多有名的畫師,想要超越他們、名留青史,實在不易。
閻昭凌的想法卻不似義兄滿月復抱負,他不甚文雅地打了個大呵欠,喃著︰「哈啊!我只要能填飽肚子、有酒喝,有地方可窩就滿足了。」
湛剛晃了晃頭笑了下,真是典型的閻氏作風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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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不其然,湛剛一呈上畫,立即得到皇太後的贊賞及數不盡的賞賜。
御用畫師神乎其技的畫功,再一次達到眾人望之生嘆的巔峰!
「要同我回家嗎?」坐在回湛府的馬車上,湛剛瞅著義弟,心情大好地問。
閻昭凌狐疑地瞥了義兄一眼,揶揄地開口。「真難得,自從你成親後,幾時听你說要回家還這麼開心?」
瞧了眼朱雀大街繁榮熱鬧的街景,湛剛唇角微勾,沒給他答案。
「我就不過去湊熱鬧了,幫我把皇上賜的上等蘇錦全送給干娘,接下來就等皇太後壽宴時再聚了。」
一思及湛母可能會在他耳旁碎碎念,他心里便直打寒顫。
湛剛笑了笑,並沒有勉強他。
義弟向來瀟灑率性,可想而知,最怕的便是長輩的叨念。
風塵僕僕地回到湛府,畫袋尚未放下,娘親憂心忡忡的模樣讓湛剛一顆心懸在半空中。「家里發生什麼事了嗎?」
「你總算肯回來了?媳婦已經病了好幾日,你還不快進屋瞧瞧去。」
湛母早得知湛剛完成任務,今日會回府的消息,除了忙著吩咐下人備膳外,還差人在後頭煮著湯藥,片刻也閑不得。
「她病了?很嚴重嗎?」湛剛神色一沉,語氣有幾分愕然。
「呸、呸、呸!什麼嚴不嚴重。許是你不在家,她心里寂寞得慌,才讓病情緩不下來,你回房前順道繞到後頭,把熬好的藥汁端過去。」
湛母吶吶地低啐了兒子一聲,便往廚房走去。
「她……同娘抱怨什麼嗎?」這句話並沒有質問和責備的意思,他只是單純想知道,自己在楚寒洢心中是不是真的那麼重要。
湛母沒好氣地瞪了兒子一眼。「我的好媳婦會抱怨什麼?除了發燒那天喊著你的名字、哭得慘兮兮外,她同府里上上下下每個人都處得好極了,天天開心得很。」
湛剛擰著眉,掩不住心里的震驚與沉重。
在印象里,楚寒洢臉上總是掛著甜美的笑容,她竟會在娘親面前失控地流淚?
她因何流淚?
兒子的反應讓湛母甚是滿意,她抿著嘴笑道︰「媳婦的心事怎麼會是我這做婆婆的能懂,你是她的剛哥哥,該自己問她去。」
聞言,湛剛的峻臉頓時浮上一抹不自在,他抿唇不語地面對娘親的挪揄。
湛母晃了晃頭,實在拿兒子一臉木訥的表情沒轍。
這時熬藥的丫頭適巧由廊前經過,湛剛回過神喚道︰「把藥給我就成了。」
他接過滿是藥味的黑呼呼藥汁,轉身便往寢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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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剛的腳步才踏進他們的寢房,還未推開門,房內便傳來一陣輕咳交雜淺嘆的聲音,讓他蹙起了眉。
推門而人,他的目光卻下由自主落在檀木圓桌上的藤籃里。
藤籃里有把剪刀、針線和一只完成一半的男式新鞋,新鞋另一旁則有一只她拿來比對尺寸的舊鞋。
他看得出來,那是他的舊鞋。
莫名的,那雙未完成的鞋,為他的心口注入一股暖意。
霍地,楚寒洢在洞房花燭夜所說的話,再次清楚地在耳畔回蕩著——
洢兒不知道剛哥哥為了娶我有多少情非得已,但既然嫁給剛哥哥,我就決心要做個好妻子。
她是他的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