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鶯鶯心里實在佩服,他怎麼能叫她名字叫得那麼順口,好像他們真有什麼似的。
昨夜他們投宿客棧,為免崔夫人查證,他只要了一個房間,她睡床上,他睡地下,她因為毀婚之事有譜了,因此睡得很香,倒不知他睡得如何就是。
「鶯鶯,難道你真與他行了苟且之事?」崔夫人身子微微顫抖,壓根不相信自己的教育會如此失敗,她治家甚嚴,如今女兒竟給她一個大難堪,以後她在下人面前還如何立威?
崔鶯鶯的眼睫輕輕一顫,兩只手不住的絞著,「女兒說了,女兒與杜將軍一雙心意兩相投,已是杜將軍的人。」
在眾人面前坦承這種事,她應該要臉紅到頸脖,不然也要眼淚簌簌地滾下,但她實在臉紅不了,也擠不出眼淚,就只能裝手足無措了。
崔夫人跌坐椅中,看起來瞬間老了好幾歲。
女兒已失了清白,這是什麼破事?
環顧四周,管家、僕婦、丫鬟、女乃娘,連那張珙都在一旁,她更是恨得牙癢癢的,氣不打一處來。
自己原可讓眾人都退下再慢慢查問,鶯鶯卻自己一句話捅破了,如今弄得人盡皆知,這紙還包得住火嗎?
思及此,她便氣得頭暈目眩,手足發冷,耳朵里嗡嗡直響,忍不住怒氣沖沖地說︰「女兒啊!你怎可如此不知羞恥,失了貞節,丟盡了崔府的尊嚴,叫我臉往哪里擱?你表哥就要來了,你要如何給他交代?我怎麼會生出你這樣不守禮節的女兒?你枉為知書達禮的相國千金,平日里三從四德、女兒經、女孝經並沒有少學,如今倒不顧羞恥敗壞了家風,叫我如何遮蓋?這種事,不該是我崔家人做出來的……」
崔鶯鶯已經有準備她這麼做會听到許多難听話,只是沒想到崔夫人說起教來像老太婆的裹腳布似的。
她壓根不在意名節什麼的,只要能夠不嫁給鄭恆,又能跟杜確去軍營長見識,她听些難听話又算得了什麼?
穿來之後,她當這千金小姐當真是當得綁手綁腳,她不想再當千金小姐了,她一心一意認為跟杜確去軍營之後,她便能擺月兌這大家閨秀的身分,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再也不會有人約束她,對她說這也不能那也不可,還要行走裙微動,輕笑不露齒什麼的……
崔夫人定了定神之後問道︰「你們昨夜宿在何處?」
崔鶯鶯低聲答道︰「雲來客棧。」
崔夫人厲聲吩咐,「老崔,你立刻派人去那間客棧打听,給我細細的打听,不得有半點遺漏!」
避家老崔派的人很快趕去,不到半個時辰便回來了,帶回來的消息是小姐與杜將軍確實同住一房到天亮,崔夫人再度無力的癱回椅中,不得不面對現實。
眼前的杜確,不論相貌、功名都比鄭恆強十倍,杜確的功名是自己的,鄭恆卻是倚靠著鄭家的聲勢得來,若有天她大哥被拔了尚書之位,那鄭恆便什麼也不是了,那孩子楚她自小看到大的,的確沒出息,讓他去考功名是萬萬不可能的事。
杜確是武狀元出身,又官拜征西大將軍,女兒嫁給他便是一品誥命夫人,杜家兩老都在老家洛陽,女兒進了將軍府就是當家主母,這門親事,說實話,是崔家高攀了,若是她順水推舟,將女兒名正言順地許配給杜確,這麼一來,既可以保全女兒的名節,也可以顯得她大度。
況且,女兒的身子都給杜確了,若自己執意不許,怕會把女兒逼上絕路,再說了,若她強迫女兒中表聯姻,等到鄭恆發現鶯鶯並非完璧之身,難道不會追究?到時鶯鶯丟丑更大,也非死不可了。
雖然心知肚明,但自尊心不容許她放段,也怕如此這般的將女兒嫁出去會被看輕,便不假辭色地對杜確說道︰「枉費杜將軍身為朝廷棟梁,卻做出如此荒唐之事,膽敢勾引我家閨女,辱沒我崔府的聲譽,玷污崔氏家風,你如此欺人太甚,我豈能善罷甘休?本該將你扭送官府,以泄心頭之恨,但將軍你不義,我卻不能不仁,念在你于孫飛虎圍寺時剿滅了一眾賊兵,于我等有恩的分上,我可以允你娶鶯鶯,只是要想娶我的女兒,禮數一樣不能少,听明白了嗎?」
崔夫人這是答應了,看在崔歡和張君瑞的眼里,實在是羨慕萬分。
唉,若他們也能用生米煮成熟飯這招就好了。
杜確要娶妻的消息傳回蒲關的將軍府,所有人都不敢置信,況且他要娶的人還是前相府千金崔鶯鶯,這令眾人更吃驚。
崔鶯鶯可不管將軍府的人會怎麼看她,只要她不必嫁給鄭恆就行,為了在鄭恆到來之前讓她嫁進將軍府,婚禮操辦得風風火火,杜確這個準新郎沒有再留在普救寺的道理,已回蒲關了,行前留下三萬兩銀票給崔夫人,讓她全權主持婚事,又在城里找了一個八面玲瓏的媒婆代表杜家打理婚嫁之事,這等于是讓崔夫人想怎麼風光把女兒嫁出去都行,三萬兩銀子,足夠大操大辦做面子了。
六日過去,杜確派人到梨花別院下聘,聘禮禮單都照崔夫人的要求,一件不漏,具體的婚期也定了下來,崔夫人開始擬嫁妝單子,嫁妝不能比聘禮少,不過這些都是從杜確給的三萬兩銀子里支就是了。
在提出假結婚的要求之前,崔鶯鶯沒想過自己要讓杜確花這麼多錢,光是禮金就是兩萬兩,其他東西合起來也有三萬兩之多,她咋舌,杜確還真是有錢。
不過他有錢,她也不能佔他便宜,她當然不能讓他花這麼多錢,便打算成親之後再將所有嫁妝還給他。
納采問名、三書六禮都做足,很快到了大喜之日。
天亮,紅娘就端著水盆進來小樓寢房,崔鶯鶯心情也是有點微妙,前生她抱著獨身主義,想不到穿來會嫁人,雖然是假結婚,但繁文縟節多到她無法當這是兒戲。
也不知道杜確那里是怎麼安排的?他們一定是要同住新房,畢竟將軍府耳目眾多,總不能分房睡,可自己和他又不是真夫妻,能共用一個房間嗎?這難度也委實太高了些。
「小姐這下可得償所願了。」紅娘邊伺候著崔鶯鶯簡單梳洗邊說道。
「你不也是嗎?」崔鶯鶯半句不讓地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壓根不想在鄉下過日子,到時到了將軍府,一定也給你找個如意郎君。」
紅娘立即紅了臉,「小姐胡說什麼,奴婢才不想嫁人。」
崔鶯鶯滿眼笑意,「那是因為你還沒看到佳郎,我去過將軍府我知道,那里好兒郎可多了,保管你眼花撩亂。」
紅娘惱羞嗔道︰「小姐說話越發沒分寸了。」
主僕正在斗嘴,小丫頭挑起簾子,崔夫人與全福夫人到了,兩人自然是不敢再胡說,一起閉了嘴。
崔家在蒲州無親無故,自然請不到上得了台面的全福夫人,是以,今天的全福夫人正是府尹夫人,是杜確請來給崔鶯鶯開臉上頭,崔夫人極是滿意這樣的安排,她已經從氣杜確奪了女兒清白到如今越看女婿越是滿意了。
開臉上頭,沒半個時辰,發妝都在全福夫人的巧手下弄好了,更衣之後,崔鶯鶯便給崔夫人磕頭。
崔夫人終究還是舍不得女兒的,她眼眶紅了,親自把女兒扶了起來叮囑道︰「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從此之後,你便是杜家婦了,萬事都要听從你夫君的,明白嗎?」
「女兒明白。」崔鶯鶯其實沒多大感傷,穿來後她沒感受到多少母愛,因為崔夫人是個嚴母,總板著張臉不曾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