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上轎 第16頁

項大哥,廣叔沒錯,錯的是我,我對不起你啊!

的確是我負了你……

緩緩拿出捺在腰際的短劍,她拔去劍鞘,冷然絕望的神情映在明晃晃的劍身上,顯得諷刺。

將劍尖抵在胸口,她毅然合上眼,打算讓那銳利穿過胸口,劃破那始終縈回在其中的愧責與不安。

動作尚未完成,胸臆間那隱隱傳來的絞痛卻讓她頓時松了手勁,一陣空茫的感覺掩去她原有的思緒。

就在此時,那逐漸趨近梅苑的嗓音趁隙鑽入,她定住思緒,停止了原本的動作。

「听說魯大夫已經趕往疆界,這一回的狀況實在教人擔心!」

「嘻!難道你沒听過明有儒將袁崇煥、北有武將項雪沉這句話嗎?坦白說我才不會擔心哩!」皺起鼻頭,那名喚福冬的丫頭俏皮地開口。

「呵——經你這麼一說才想起,將軍領兵多年,打過不少硬仗,這一次有『賦釋』神劍護身,必也能化險為夷。」

輕盈笑聲逸出,兩人繼續閑話家常著。「奇怪,怎麼最近都不見那刁蠻公主呢?」

「莫不是尾隨著將軍上戰場去了吧!」

許是已習慣戰場殺戮,兩個丫頭像談論天氣似的,輕松將話題轉至別處。

而她們的談話卻讓旭見的思緒驟轉,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斷回繞著。

項大哥在疆界的狀況很教人擔心嗎?

雖然丫頭們說得稀松平常,她卻無法以平常心看待,她實在沒辦法啊!

只要一想到項大哥可能有危險她就背脊發涼,腦海中只剩下一件事——她得上戰場去,她不能留在這里!

「好了,別再瞎扯下去,雨姑娘會餓著的!」

輕推開門,那名喚福冬的丫頭瞧見旭見那張血色盡褪的臉龐,不禁驚呼道︰「雨姑娘……你怎麼杵在門口呢?」

詫異地撫著胸口,她完全沒察覺旭見的出現。

想是廣叔為了防她,索性把送飯的丫頭換成她不熟悉的面孔。

冷冷地瞥了她們一眼,旭見以飄渺的語音說道︰「告訴廣叔,我會還給項府一個公道。」

「什麼公道?廣叔說你不能出去的。」張開雙臂,福冬天真地堵在門口不讓她出去。

瞧著福冬天真純樸的模樣,旭見抑不住眸中的欣羨,感到酸澀不已。

仿佛唯有她,無力地連最基本的單純也留不住啊!

輕點蓮足,旭見輕而易舉地閃過她的阻擋,像只雪雁般展翅躍上檐梁。

那俐落的身影,足讓兩名丫頭瞠目結舌地杵在原地。

「福冬是我眼花了嗎?雨姑娘變成雪雁飛走了……」

站在紛落而至的雪中,她們傻了眼。

在那瞬間,沒有人知道旭見心頭做了什麼樣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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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與蠻族旌旗翻揚交織成海,在朗朗晴空之下,馬嘶聲與兵戎交錯聲,間著震天喊殺,形成一幅慘不忍睹的人間煉獄。

觸目所及盡是尸橫遍野,若仔細推算激戰已持續進入第五日,此次戰役久攻不下,敵人的頑強令項雪沉陷入苦戰。

策馬進入混亂的戰場,旭見漠視眼前哀鴻遍野的慘狀,清冷的目光搜尋唯一的目標——項雪沉。

凝神之際,北方倏然射來一支長箭,旭見側身躲過,冷眸凝向發箭處,翻身一躍瞬間便取了對方性命。

依裝束判斷,那突擊該是北方蠻族所為。

雖然記憶並沒全部恢復,但至少她的武功仍保有該有的應變能力。

無奈地微擰秀眉,驅馬踏過尸體,終於在震天價響的廝殺聲中進入了戰場中心。

秀眉遠眺,在雙方人馬中,那身披魚鱗軟甲的挺拔身影登時落入她清冷的眸底。

剎那間胸臆漲滿的情意涌至眼眶,濕了眼亦潤了心,教她心顫不已地亂了方寸。

對他的情,怎會如此輕而易舉地根深蒂固?

她踢著馬月復,抱著必死的決心,將擋在身旁的障礙一一解決,往他的方向馳騁而去。

未半刻,她已俐落地殺出一條血路,嬌軟唇上揚著抹自嘲的諷刺笑容。

旭見白狐啊旭見白狐,你果然是訓練有素的殺手!

在取人性命的瞬間,竟是冷然鎮定地感覺不到一絲恐懼。

而在另一方面,明軍莫不被這霍然殺出的素衣男子給吸引了目光。

那匹棕栗馬是項將軍留在將軍府的坐騎,想來也與柳單遠一樣是特地前來協助將軍的高手吧?!

瞧馬上那手持長劍的俐落身影,眾軍心里莫不震蕩,受到無限鼓舞,原本低迷的士氣在瞬間飄漲。

橫過眼,項雪沉險些沒因震驚而跌落下馬。「你該死的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雖是男子裝束,飛揚的長發掩去了她那雅致的臉龐,卻仍掩不住那秋水凝眸的嬌軟神態,只要距離稍近便可瞧出她的性別。

思及此,怒意隨著長劍橫掃,敵方再被他滅去一兵。

凝望著他疲憊眉宇間的怒意,旭見只是怔怔地睜著那雙翦水秋瞳,無語地瞅著他。

那眼眸中流轉著千絲萬縷的情意,時間、空間仿佛在此時靜止了。

「听話,這里不是你能來的地方!回去!」

當他那異常溫柔的嗓音一落,旭見心頭驀地一陣酸楚,竟衡量不出自己對他的愛究竟有多深。

下意識的縱手揮劍傷敵,她的眸光仍落在他臉上。「此處是人間煉獄,也是我旭見白狐的歸處。」

恍然間,項雪沉的思緒被扣在那輕軟卻淒楚萬分的話語中,久久無法回神。

「你……恢復記憶了?」唇辦微揚,他已忘了自己仍身處戰場。

旭見朝他輕扯唇,她的無奈全融在那淒冷淺笑里。「或許沒有回憶會比較好一點……」

「你們在做什麼!」瞧兩人在沙場上旁若無人的凝視,柳單遠不禁驅馬介入兩人之中。

縱使現下氣氛詭異萬分,他的一雙俊眸還是忍不住落在那俊秀非凡的男子身上。

定楮一瞧,他才發現素衫男子該是女兒身。

讓人無法栘視的是那瓖在雪肌凝脂上的眸子,清冷地彷佛是黑夜長空里澈亮的星子,閃著燦奪的光芒,而那張姣美臉龐像極了逝去的……娘!

「她是不是你攢在胸口的那方帕子?」

柳單遠思忖著項雪沉的話,愣在原地,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她是我們的雨兒。」項雪沉試著想冷靜下來,卻發現自己在見到她之後已失去了向來自豪的沉穩。

「雨兒!」激揚起嗓,柳單遠被這突如其來的相見給撼住了。

旭見不明白這兩個男人打什麼啞謎,冷然地打算再解決幾個蠻兵,卻突然見到一個藏身在軍中的弓箭手,藉著掩護朝項雪沉發出羽箭。

「項大哥……」旭見迅速翻身凌空躍離坐騎,她的身子落在項雪沉之前,雙手環抱護住他廣闊的身子。

在電光石火間,朝項雪沉射來的羽箭,就這樣以銳不可擋的氣勢嵌沒入她的胸口。

「呃……」旭見低喊一聲,秀眉吃痛地蹙起,無力地伏在項雪沉的寬肩上。

靶覺到穿透她身軀的箭尖抵在自己胸口,項雪沉猛然一驚,略略推開她的身子,低頭一瞧,幾乎被那穿心一箭給奪去了呼吸。

鮮紅的血緩緩沁出,才不過片刻,那刺目的血色已將她身上的素白衣衫給染濕了半邊。

一種莫名的恐懼緩緩攏至心口。

「雨兒!」項雪沉聲嘶力竭地吼出聲,當機立斷封住她心口附近的幾個穴位,止住大量流出的血。

「這一箭就當是我還給項家的……」她艱澀地吐出這句話,生命力隨著流出的血漸漸消逝,只留下教人心碎無比的言語。

「我不要你還,不要你還……你不準死,否則我會恨你一輩子,你到底听到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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