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上轎 第17頁

暗啞著嗓,他感覺到椎心刺骨之痛,發了狂似地勒馬轉回營帳。

柳單遠見狀,連忙將領兵權交給了項雪沉的副手,跟著策馬尾隨在後。

「此處是人間煉獄,也是我旭見白狐的歸處。」再一次痛心低喃著,她向來澈亮的眼底竟映著不相符的笑意。

瞅著那抹淒愴不已的笑容,項雪沉的心仿佛被碾碎般,遍尋不著心痛的源頭。

「不要笑……為什麼到這個時候你還要笑呢?」將她擁入懷里,項雪沉心疼地在她耳畔低語著。

「對不起……項大哥,是我負了你……」似乎感覺不到身體的痛楚,她的心仿佛處在無比平靜的狀況下,讓她有著說不出的放松。

「不要說話,拜托你別再說話了!」用力抱著她,項雪沉揚劍退敵,硬是開出一條血路。

她的身軀怎麼透著教人不寒而栗的冷?猛踢馬月復加快速度,他不斷祈求上天,再多給雨兒一點時間。

他不能失去她!

終於回到扎營處,他心魂俱裂地翻身下馬。

將她安頓在自己的軍帳當中,項雪沉焦慮地緊握她的手,等待魯大夫的到來。

松了松秀眉,她睜大眼,眼神茫然地落在遠方。「我不痛……真的不痛……」

此時一個身影跟著進入帳中,原來是一直不放心而尾隨在後的柳單遠。

欺向那張美麗卻蒼白的小臉,他輕啞著嗓,自責道︰「雨兒……你是雨兒……哥哥終於找到你了……」

可沒想到卻是在這種情況之下找到雨兒……

苦澀地眨去眸中的濕意,柳單遠迭聲哽咽著。「對不起……一直以來哥哥便沒盡到保護你的責任,對不起……」

「哥哥……」努力蠕動著毫無血色的唇,她絲毫感覺不到周遭人們的呼喊,只是把思緒定落在遙遠的回憶當中。

她不動不哭,眼神木然空洞地低問道︰「我有親人嗎?」

柳單遠瞠目結舌地听著那問句,滿懷悲愁地失了方寸。還沒開口,那人兒卻持續地說著。

「公公說我沒有家人、沒有哥哥……他才是我唯一的親人……可雨兒記得……我有哥哥、有爹、有娘……

只是不明白他們怎麼都在一夕間消失了……只留下我一個人……

雨兒不是有意當壞人,雨兒根本不想殺人……可是……公公說我才八歲,沒有他救我,我是活不成的……我吃了他一口飯,理該報恩、替他辦事……可是雨兒不想為了殺人而練武啊!

我不肯練他便打我……天天打我……

打到我就快麻痹了……就在我以為自己已經不懂得痛時,他把我和一個不听話的姐姐關在一起,直到看著姐姐被活活餓死,他才放我出來……也許雨兒應該在那個時候死掉會比較好,對不對……」

柳單遠沉痛的合上眼,哽咽地說︰「別再說了,是我不好……哥哥沒保護你,沒人怪你……沒人會怪你的!」

柳單遠被自責緊揪著,胸口因為拼命壓抑而泛著椎心之痛。

然而旭見的唇卻還是無意識地動著。「可是我卻怪自己……我該死……為了生存,我用別人的生命換取自己的地位……

我的雙手染上永遠洗不去的鮮血……可是我根本就不想要殺人啊!雨兒天天做惡夢……卻不能哭……只要流淚就會被打……公公說在東廠是不能有眼淚……不能單純……不能善良……只有自私……只有踏著弱者的尸體來成就自己……我真是該死……」

靶覺到那嗓音愈來愈輕,項雪沉屏著氣,因為她的話猛握著拳,卻無法壓抑心頭無止盡的痛。「雨兒,求求你別說了……」

一思及一個才八歲、根本不經世事的小女娃要承受那種痛,她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

兩個大男人悲切難語地被那心酸痛楚折磨著。

猛然一咳,她乍然劇痛地咳出了口鮮血,那語音卻始終未歇。「我沒有愛……也不能愛……因為公公說一個殺手是不配擁有愛的……所以……雲大哥才會選擇了沐姑娘……

自從劉公公的殺手組織被搗毀後,我以為自己會死……卻又沒如願……另一個愛我的人出現了……而我還是不配擁有那麼正直完美的男人……因為……我是個殺手……我滅了他的家……

為什麼?我想起了所有的事,卻獨獨忘了這件事……

我想不起來……

難道我……真的是廣叔口中的妖女……所以這是一個殺手該有的下場,是不是這樣?這是報應……」

吐出最後一句話,她的唇懸著一朵笑花,那雙曾經晶瑩流轉的美麗眸子卻疲憊地合上了,徒留一聲無謂的嘆息在唇邊。

項雪沉陡然瞠眼,探了探她薄弱的鼻息,心魂俱裂地朝她吼著︰「柳映雨你給我起來……起來!你不能就這麼走了!」

那強烈的恐懼與心痛讓項雪沉幾乎要崩潰。「老天爺啊!求您救她……求您救她……」

這輩子他從未如此害怕過,在雨兒合上眼的瞬間,他終是難以自持地落下男兒淚。

第九章

如果真能听到心碎的聲音,項雪沉已經可以確定自己的身心已因柳映雨而傷到體無完膚的境界。

他不知道,為什麼受了這麼重的傷,她還是不哭、不喊痛。

有別於上一回他救她回府的狀況,現在的她儼然像是個毫無生命跡象的布女圭女圭,除了淺淺的呼吸聲,讓人幾乎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還是因為恢復記憶,讓厭惡過去的她再一次放棄自己,只是任憑身體的痛一點一滴吞噬知覺。

這是她對自己的懲罰嗎?

「她的情況如何?」項雪沉問著剛診視完傷口的魯大夫,雖已強自鎮定,但語氣里仍透著緊張。

即使已見慣戰時傷兵大傷小傷的各種狀況,魯大夫還是不由自主擰著眉,輕嘆了聲。「這箭若再偏個半寸就正中心口,屆時恐怕藥石罔效啊!」

頻搖著頭,這可憐的姑娘怎會這麼坎坷,上一回失足墜崖,而這一回為救夫婿而中箭。

他接著喃喃道︰「這傷口老夫也沒有十足十的把握,先把箭頭取出再說吧!」

魯大夫四處尋著自己的醫藥箱,往往只要一遇上打仗,軍營中就充斥著吃痛的哀號聲,如今這麼安靜,他感到有些不習慣。

這一回狀況實在是特殊。

「撐不撐得過,就得看她的造化了。」魯大夫先喂她喝下一碗具有麻醉功效的蔓陀羅藥汁,魯大夫開始為她處理那沭目驚心的傷口。

焦灼地杵在軍營外,項雪沉仰望著暮色漸掩的天空,瞬時心口被種莫名的感嘆給攫住。

「與其咱們待在這里乾著急枯等,不如先擬策略速戰速決,再送雨兒回府療傷。」覷著項雪沉一反常態的急躁,柳單遠當下決定奮然應戰,早日解決邊疆問題。

柳單遠的提議猶如當頭棒喝,讓項雪沉驚覺目前的狀況根本無法讓他顧及兒女私情。

肅斂著眉,項雪沉心中五味雜陳。「沒錯!不能再拖下去,是該速戰速決。」

眸光落在帳內,他強壓下不舍,毅然地與柳單遠討論起戰略。

而那一仗,他們又拖了幾日才真正打退敵軍。

大明是打了勝仗,可損兵折將的程度,恐怕在短期內再也經不起另一場戰役。

縱使有「碔釋劍」加持,但那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無力感就仿佛如大明的局勢,讓項雪沉有著無力回天的無奈。

等戰事一緩,項雪沉帶著蘇醒的柳映雨再次回到項府時,時節已緩緩進入春季時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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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雨姑娘是醒了,可還是老樣子。」捧著藥碗,平春懊惱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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