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柏昆和梁氏到的時候,整個村子都已經發動了,所有人都在尋找燕祺淵。
兩夫妻對看一眼,不曉得這是在演哪一出。
細細問過村人,才曉得潔英昨兒個生病,留在莊子里休養,燕祺淵耐不住無聊,竟然趁著天未大亮,偷偷跑出莊子。
潔英把下人們罵了一通,莊子里里外外都翻透,就是找不到人。
「相公,是真的嗎?」梁氏懷疑,哪有這麼湊巧的事?
燕柏昆暗自忖度,昨天五皇子回京,他隨同大皇子的人馬無功而返,一群人被大皇子罵了個臭頭。
但幾天前,在雙方人馬對峙時,他發現一名黑衣男子,無論身形或眼楮都與燕祺淵極其相似,重點是他出手的招式……自己認得。
早在燕祺淵返京的時候,自己就曾經懷疑過他不是真傻,因此有了幾次的測試,可惜試不出他想要的結果。
當時他想,如果燕祺淵不是真傻就是他太狡猾。
然而這回的黑衣人著實太相像。並且在燕齊懷出事同時,燕祺淵就離開王府,說這當中沒什麼貓膩?那也太巧合了。
大皇子一直認為燕齊懷身後有高人相助,否則以他的心計,決計做不出那些事,這一年來,大皇子一直處于挨打的狀況,卻被打得莫名其妙,如果那人真的是燕祺淵……那就說得通了。
「走!」他拽起梁氏,抓了個人問明潔英在哪里。
潔英形容憔悴、神色蒼白,旁邊的丫頭一左一右的扶著她,急急勸道︰「主子,有這麼多人在找,咱們回去歇會兒吧,您還病著呢。」
「我怎麼歇得下?大少爺不見了啊,我把人給帶出府,這下子……」說著說著,她掩面啜泣起來。
緊張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她越想越慌啊,如果燕柏昆真的是來確認祺淵在不在莊子內,那麼很可能是燕祺淵在行動中被認出來了。
他行事這麼謹慎,怎麼會被認出來?
理由只有一個,他傷了、他無能為力掩護自己了。
所以……怎麼辦?他傷得厲害嗎?白爺在他身旁嗎?他又替人擋箭了嗎?箭上又喂毒了嗎?這次他能不能躲得過?
無數無數的問號把她的心給掐狠了,她無法呼吸、無法思考,除了慌亂,什麼事都不能做。
遠遠地,燕柏嵩看見潔英像熱鍋上的螞蟺似地到處亂竄、亂指揮人,她根本幫不了忙,只會弄得莊子里的人心更慌。
這是演戲嗎?燕柏昆搖頭,那也未免太逼真。
他大步上前,發覺潔英滿臉滿眼都是鼻涕眼淚,眼楮已經腫成兩條線。
在看見燕柏崽的那刻,她迎上來,像溺水者抓到浮木似地,她緊緊抓住燕柏昆的衣袖急道︰「二弟,幫幫我吧,你大哥不見了啊,我一醒來他就不見了,該死的,我怎麼睡那麼熟,都是我、都是我……我該讓人守在門口的……」
他感受到她的顫抖,她又哭又跳,她不斷捶著自己的胸口語無倫次的,那是真的害怕、真的驚嚇,如果不是真慌了,演不出這樣的戲,她已經不顧形象,不管自己看起來像個瘋婦似地。
「大嫂,你先別急。你還病著,先回莊子里等,這里有弟弟張羅,你別擔心。」
他朝梁氏拋去一眼,梁氏連忙上前扶持,說道︰「是啊,嫂子,咱們先回去,否則這風一吹,你的病重了,待大哥尋回來,誰照顧他?」
梁氏拉起潔英,再加上月白、虹紅幾個,推推拉拉的把她拉回莊子里。
她一走,燕柏昆立刻問起村人,村人性情純樸,他問什麼大伙兒就答什麼,半點不漏。
問問答答之間,燕柏昆的疑問被一點一點清理了。
所以這幾天燕祺淵確實在莊子里?他們爬山、釣魚、挖筍子?昨天喻潔英確實生病、確實閉門不出?
滿村子、上百雙眼楮都看著,不會錯的,所以是他誤會了,那個黑衣人並不是燕祺淵?
若不是他,那燕齊懷背後的高人又是誰?
一輛馬車搖搖晃晃的進了村子口,遠遠地,躲在樹上的喻文認出駕車的是大少爺的侍衛,心中一喜,飛快跳下樹,攔在馬車前。
侍衛見狀,連忙停下車。
「怎麼了?」車簾子被拉開,白軒的臉露了出來。
「白爺,屬下有要事稟報。」
「進來!」喻文進入馬車,一陣血腥味撲鼻而來。
他定眼看著燕祺淵,半晌說不出話來,他轉頭望向白軒,希望從他身上得到答案,卻見白軒搖頭,垂下眼睫。
燕祺淵不行了,他是拚著一口氣趕回來見潔英最後一面的。
「說話。」燕祺淵對喻文道。潔英怎麼了嗎?等不到他,她慌了嗎?想起她的眼淚,他心中滿滿的抱歉。
喻文強忍心中震驚,把莊子里的情況說了。
燕祺淵點點頭,對白軒道︰「帶我到後山谷底,喻文,你帶村人到後山尋我。」
听見燕祺淵這樣說,白軒驚呼,「你不要命了嗎?天這麼冷,在谷底待上大半個時辰,你當真以為我是神仙?」
他喘得很厲害,還是拚了力氣,一個字、一個字把話說出口。「潔英的貞操。」
白軒明白了,如果祺淵不是墜入谷底,怎麼替潔英圓謊?如果讓燕柏昆和梁氏知道祺淵不在莊子里,這些日子陪在潔英身邊的男人是誰?
見白軒搖頭,燕祺淵沒有力氣反駁,只低低說了聲,「求你。」
白軒氣急敗壞,但小師弟苦苦哀求的目光,讓他狠不下心反對。「喻文,回去帶村人來吧!」
他一把搶過喻文手上的衣服。
「找到大少爺了!」管事從外頭沖了進來。
潔英聞言,喜得跳起來,他回來了、他回來了,他說到做到,他回來了!
「人呢?」潔英沖到門口,四處張望。
梁氏和燕柏昆跟著走到門邊。
「在後面,大少爺摔到山谷底下,受了傷。」管事道。「他們馬上就到,奴才怕二少爺和少女乃女乃們擔心,先跑過來報信。」
潔英拍拍胸口,雙手合掌,對著天空誠心誠意的感恩。他回來了,什麼都不重要,只要他回來就好……
燕柏昆夫妻覷彼此一眼,誰也沒講話。
沒多久,村人果然抬著擔架把燕祺淵給送回來,燕祺淵閉著眼楮,臉色慘白,他忍受不住疼痛,已然昏迷不醒。
潔英奔到燕祺淵身邊,握住他的手。
這一握,她便知道不對,她知道,他會希望她放心的,就算作戲,他也會捏捏她,告訴她、他沒事,可是並沒有,所以……他是真的昏了?!
為什麼昏倒?他受傷了嗎?!這是他遲歸的原因嗎?!
她朝白軒望去一眼,他沒說話,視線也不與她相餃接,所以……他傷得比她想象中更嚴重?!
沒有人告訴她答案,她只能自己慢慢推敲,但是腦子像被什麼東西給砸了,砸出她一片空白,讓她反應緩慢,敲不出任何答案。
眾人把他送回屋子,月白從匣子里拿出六百兩賞銀,招呼村人到外頭領賞。
看著被村人的衣服包得密密實實的燕祺淵,潔英傻了,是,她聞到血腥味,這麼濃的血腥味……怎麼辦?他要死了嗎?!他是回來見她最後一面的嗎?!他只是要告訴她︰我的承諾,我辦到了。
白軒給虹紅使眼色,虹紅上前、低聲道︰「請二少爺和二少女乃女乃到外面稍坐,奴婢給大少爺換衣服。」
燕柏昆看了燕祺淵一眼,與梁氏一起走到外頭。
白軒這才招呼潔英合力把燕祺淵身上的衣服給月兌掉,一層一層,在最後一件衣服月兌掉,在裹著傷口的棉布除去那刻,潔英再也忍控不住,她想放聲大哭,卻只能死命搗住嘴巴,把哭聲壓回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