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味、酒味、粉味。
他是不抽煙的,一定是薰了不少二手煙,而酒當然是他自己喝的,至于粉味……何絲絲就當那是公共廁所里的除臭劑,不願追究也不多想。
「等我啊?我最喜歡你在家里等我,那讓我覺得很安心。你會永遠在家等我,是吧?」元敬淮的笑是很誠懇,所言也是真,但說來說去總是私心作祟,愛也不愛得細膩一點,就總是要她守著家門等等等。
「你明天不失約的話,我會永遠戴著那只戒指在家等你回來。」何絲絲雙手圍緊他的腰,不知在明天過後,他的擁抱還屬不屬于她?他的喘息會不會還只給她?
元敬淮悄悄斂起安心的笑,沒再說話了,默默月兌下西裝外套交給她,凝重的往浴室走去。
「敬淮,你明天……」
「我會記得的。」元敬淮有點不耐煩的回答,頭也不回。這女人,想結婚想瘋了!這麼緊迫盯人只會使他愈想抗拒啊!
「我只是要問你,明天早餐有沒有特別想吃什麼?」何絲絲低聲的說著,暗地里,心已經為他的反應感到陣陣剌痛。
「照平常一樣就行了。」說完,巨大的水聲嘩嘩瀉下。
何絲絲一度想反悔!听話、忍耐,不要逼他結婚吧!
為什麼要為難他?你愛他就順著他、照原來的方式過下去吧!失去他,你也不好受!何苦?何絲絲你何苦?
但是心底另一個堅持的聲音徹底壓制了那個反悔。
得失一瞬間,突破明天那條約定之線,幸福的輪廓才看得見。
徹徹底底失去,總比苦守著一份迷迷離離、根本無法掌握未來的愛情好!
本來星期六加班是元敬淮的借口,卻因一個突發事件,原本空蕩蕩的辦公室瞬間沸騰起來,不僅相關工作人員紛紛趕回公司,連他一整個早上也都處在焦頭爛額的忙碌中。
「總經理,我要訂便當了,你也要一個嗎?」楊伊菁拿著紙筆問著。
平常中午員工都是自行外食,今天情況特殊,為了方便起見,十幾個犧牲假日的員工決定一律在公司吃便當。
「好。」元敬淮埋首于工作,連眼楮都沒抬一下,只淡淡應一聲。
「總經理要吃什麼口味的?」明知這個總經理只吃燒臘便當,楊伊菁還是故意多問一句,因為她總在想,也許這一次他的答覆會不一樣!這算是忙碌中找樂趣。
「你如果不知道的話去撞撞牆,也許就恢復記憶了。」元敬淮這次的回答果然很不一樣。讓楊伊菁討了個大沒趣。
死總經理!竟然叫我去撞牆……她暗自嘀咕著,安分的訂便當去。對這個大男人主義的總經理是更加不欣賞。
元敬淮看看時間,腦中飄過何絲絲柔柔嫣笑的美麗臉龐,也許他該先打個電話告訴她,他真的很忙,抽不開身赴約,要她別在外頭傻等……要等回家等。
「敬淮,你這邊忙得差不多了吧?」彭育連門都不敲就走進來,難看的是他手上捧著便當,邊走邊吃,紀律都沒了。
「是差不多了。」但他真希望再繼續忙下去,」想到何絲絲的約,他就恨不得自己忙死算了。誰教她無端端給他出個人生大難題。
「那待會工作結束我們去打球,威保已經在球館了。」彭育放下便當,為自己倒杯茶,自自然然的說著。
「可是我跟絲絲還有約……讓我考慮一下吧。」畢竟是攸關人生大事之約,元敬淮還不至於那麼無心。
「那等你考慮好再告訴我一聲,我先出去。」彭育放下茶杯,重新拿起便當又走了出去。
元敬淮點著頭,想到上次輸洪威保好幾分,就非常不甘心,很想趕快贏回來!
但是,一想到何絲絲對今天的重視和認真程度,他不免遲疑而猶豫不決。
婚姻是她要的,他真能無怨無悔配合她嗎?他並沒有足夠的信心認為自己在婚姻中能與她相安無事到終老。
他深愛著她,他從不懷疑。但他的心還是野野的,不願就此被婚姻定位,倘若他為了讓她一時高興而勉強為之,恐怕日後只會將兩人的愛情由烈焰火爐變保溫箱,再由保溫箱變冰箱,每每降溫,終致相敬如冰。
他想在標著自由的旗幟下隨心所欲的愛何絲絲,而不是在一堆充滿權利與義務的硬定條文中,撐著名為愛情卻未必真誠的告示牌,守著傳統的婚姻關系。
那絕不是他想要的!
元敬淮心中才下決定,便拿起手機,撥打何絲絲的電話號碼。
一連撥了幾次,已經撥通的電話,卻始終沒被接起。不得已的情況下,他使用了不曾用過的簡訊功能。
相信以文字委婉的表達,何絲絲就算生氣應該也不至於太激動。
***bbs.***bbs.***bbs.***
最後之約,何絲絲除了多上點明亮的彩妝之外,並沒有更特別的打扮,穿在身上的仍是一向灰灰沉沉的暗色調,突顯腰身的黑色針織衫和牛仔褲,一條米白色長披肩,腳下蹬著雙筒靴,輕便到根本不像要去戴上一顆閃亮亮、惹人眼楮睜不開的大鑽戒。
她眼巴巴望著街頭,期待元敬淮的身影在每個下一秒鐘出現,側耳聆听著每一個代表元敬淮可能已經靠近的汽車喇叭聲。
等待總令人心情浮動不安,最後一次的等待則多了份難以形容的痛楚,何絲絲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承受得住這最後一次元敬淮付予而她甘心如此的凌虐?
等待的時光走得快或慢,取決於是否跨越約定的時刻。
此際,只覺得時光飛逝,轉眼何絲絲已允許自己沒志氣的站在銀樓門外等超過一個鐘頭。
她知道自動玻璃門的感應器在等她靠近,要替她離開幸福人生的大門,她更知道大門內的銷售小姐對她虎視眈眈,要她來為她們的業績添上光輝的一筆。
但是,等不到該來的人,她還有走進那扇門的必要嗎?
她踟蹶著要不要再提醒元敬淮一次?也許只要她一個小小、小小的提醒,他就會飛也似的趕來了?一如她總是努力的振翅飛向他?
何絲絲從小手提包拿出手機,這才看見里頭塞了一堆元敬淮打來的未接電話,不祥的預感更甚,尤其當她打開那通簡訊內容時,她的一顆心瞬間繃住,就像被粗魯的硬擠進一只空間不夠大的罐子里,連跳動都不行了。
絲絲听話,今天之約不算數,一切回家再從長計議,乖呀,我是愛你的。
他是這樣愛的?又在騙小孩了!
不,今天她絕不依,他不來就是棄權,絕不是他說的什麼不算數、回家再從長計議!
再也沒從長計議這回事了!
撇下尊嚴和矜持,何絲絲反撥起他的電話號碼。
「喂?絲絲啊!敬淮現在沒空接喔!他打得正順手。」主人沒閑功夫接,洪威保順理成章擋掉這通電話。
「威保,你是說,敬淮和你們在打球?」以前任何時候她听到這件事,她都可以一笑置之,任她的男人發泄精力去打個通宵達旦也無妨。但是今天之約非同小可,他竟還能如此漫不在乎?
這下何絲絲的心,似從罐子蹦出來,直直墜落到懸崖底……她甚至覺得沒有求救或自救的必要。
墜落吧!愛情至此,粉身碎骨是她唯一的下場。
「是啊!絲絲你要不要來?我開車去接你。」洪威保十分熱心的邀約。
「不用了。你們玩吧!好好的玩吧!」何絲絲撐著冷靜的語調說著。
頹然合上手機,眼淚隨著手機螢幕的消失而潸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