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從顏艷手中拿到簽條時,鐘語歡是把自己想得太清高了!
話說時間可以證明一切,果然在大半年後,她對自己承認,她並不是一個清心寡欲的人。
她有願望,就像有些人的願望是當最美麗的新娘或成為大富翁一般,但她的願望沒有這麼簡單。
尋找「夢中」情人,就是她的願望。
她十九歲生日那天,在路上驚鴻一瞥一位風采翩翩的男子側影。
自此,那男子就夜夜入夢而來,且在夢中為她許下情誓。
夢中的他,始終佇立在蒼茫迷霧中,她看不清他的面容,每次出現,他總是側身側臉,一襲莊重又不失典雅的黑色西裝,飄逸而有層次的頭發在風中輕揚……
僅有的印象,卻令她深刻而難忘。
總有一天,我會走出夢中與你重逢,當你的夢中不再有我,我就在你身邊了。你隨時準備好迎接我,知道嗎?
他溫柔的聲音更是穿透她的記憶,從夢中一直延伸到現實。
知道的、知道的,迎接他,從第一次夢見他時,她就準備好了!
但時至今日,多年過去了,他依然沒有走出她的夢,仍舊夜夜在她夢中,叮嚀再叮嚀。
她不懂,是什麼原因困住他,使他走不出來?也許她該助他一臂之力,學學佟雅緹運用一些「邪門歪道」引他走出夢中?
今夜,鐘語歡想著那不知姓名、甚至連影像都模糊不清的男人,想到夜深卻仍了無睡意,期待夢中相會的虛幻變成事實。
默默守著他的誓言,會不會太傻?明明自己是個務實的人,卻每到夜深,踫觸這床和枕,夢幻情思就會不可抗拒、不可推卻的涌現。
她曾試著往後逃,無奈腳步不比襲來的浪潮,她總是一再卷進有他的夢海里。
鐘語歡,你應該跟夢中情人分手,而不是等待他。望著泛黃的牆面,她听見了自己心底微弱的聲音。
或者,你該主動追尋他?鐘語歡的手指沿著牆縫往下描繪,停在那已塞著紙條而顯得平整的縫口,這次心底的聲音卻是非常響亮而清晰。
這個願望……也許可以幫助她美夢成真!
她用指甲摳了摳那紙簽,摳出來時,發現紙張軟軟的,有些濕氣,它真的被遺忘在那縫里很久了。
她輕輕的攤開紙條,就怕太用力會將它撕破。
「滕岳0935678××……」念著紙條上的字串,還沒念完,她就忍不住噗笑出來。
得了吧!看他的名字,這男人不過是個普通人吧,那有成就她願望的能耐?
于是她又將小紙條揉成細卷狀,再塞回縫里去。
「你還是在牆里幫我吸吸房間里的濕氣好了。」她對著紙條自言自語。
寧願對著另一面牆上的時鐘滴答聲入夢,她仍堅持自己應該當個務實的人。
夢中的情人,就當做是她辛苦工作一整天後,所得到的額外慰藉和犒賞。
雖然只能在夢中、在心里偷偷愛他,也是甜蜜。
***獨家制作***bbs.***
一如往常,鬧鐘在六點半準時開唱,鐘語歡早已練就鬧鐘一響就立即按停、迅速起床的優良習慣。
不過,今晨,事態不尋常!
「啊!為什麼?為什麼不見了?!」她被一夜無夢的情形給嚇到了!鐘語歡驚喊出聲,下床就翻枕頭掀棉被的,做了一連串無意義且無厘頭的動作。
如果她夠清醒,或者夠鎮定,她就會知道,所謂「不見了」的東西根本不可能躲在枕頭下或棉被里。
「不!怎麼會這樣?怎麼會不見了呢?」夢中情人在一夜間消失,這對鐘語歡來說可不是非同小可的事!
她的心,在睡醒後意識清楚的第一秒開始就全亂了!
失去多年來無一日不相見的夢伴,她怎還能平靜以對?
不行的,她簡直六神無主,像只無頭蒼蠅,空前絕後的慌了!
「怎麼辦?一點征兆也沒有,也沒來告訴我一聲就不見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什麼交代都沒有就走了,好狠耶!」鐘語歡不是歇斯底里的女人,但此刻自言自語的她,肯定已失去理性。
夢境虛幻,似真似假,沒人會如她信以為真,竟要夢中人給她一個交代。她還沒意識到,自己責怪的不是活生生的薄情郎,而是一個縹緲的影像、假想的情人!
「不,你不能不見了,你說當你走出夢中,就表示你已在我眼前,但是現在什麼都沒有,我眼前什麼都沒有,你不能就這樣不見啊!」鐘語歡跌坐在床沿,深深覺得被夢中情人給騙了。
而且一騙,就騙了這麼多年,她驚覺自己的感情已深陷在夢境中,無以自拔。
「你會回來的吧?不會就這樣丟下我吧?」她對今晚的睡夢,寄予最熱切的希望。
自此之後,鐘語歡夜夜入夢等待,然而那讓她心念牽掛的情人,卻像昔人乘鶴而去,始終未再回歸她的夢里。
她知道,他真的走出她的夢了……他在夢中的情誓,也如風消失無蹤。
真實世界里,形形色色的人在她眼前來去,她卻始終捕捉不到他的身影。
他的身影,她太熟悉了,只要他出現,她是絕不可能錯過的!但該如何去追尋呢?
夢中人,你是有情,還是無情呢?為什麼不給我一點音訊?
情人不再入夢的第七天,鐘語歡夢碎心也碎,在嚴重失眠的夜里,睜著空洞的眼楮,抽出牆縫里的紙簽……
「也許,你能幫我找到他?」對著紙條,她說出心中的冀望。
彼不得時間即將跨越今昨的分隔點,她決心棄床而去。
目標是紙簽上的人名,滕岳。
***獨家制作***bbs.***
盛夏夜風,緩緩吹送。
「暴發戶紀念日快樂!」
午夜十二點整,八月五日正式展開,盡避白晝留下來的暑氣還在風中蒸發,滕岳站在獨居的「岳山莊」三樓天台上,怡然自得,紅酒在手,舉杯對月,敬月也敬己。
雖然沒找到適合的女人來與他共同慶祝這一年一度的暴發戶紀念日,但他仍是懷著愉快的心情,迎接這一天。
他悠哉喝完紅酒,看著星光滿天,庭園里的桂花樹,隨風飄來斷斷續續的誘人幽香,他臨時起了散步夜游的興致。
不多時,他立刻下樓來,拿了家門鑰匙便外出。
大門一開,他的動作在門把上停住,而門外女人的手,正放置在他家門鈴按鈕上,兩人側首眼光交會,皆是錯愕萬分。
他沒料到,午夜時分會有女人在他家門口毫無預警的出現。
她沒料到,自己都還沒按鈴,門就像與她有心電感應似的打了開來。
而她眼底的驚慌則比他臉上的詫異更為明顯。
「你是誰?」男人回神的速度通常比較快。滕岳開口詢問,眼楮早已端詳起眼前的女人來。
「美人按門鈴,呆立蹙娥眉」,她無疑是個看起來很帶衰的憂愁美人。
滕岳一向不喜歡眉頭深鎖的女人,總覺得略微下垂而呈八字的眉,會讓人心情無端下沉,好似所有好運都即將遠離。
她明明有對楊柳黛眉,一雙如月光下湖水清澈閃亮的眼楮,秀麗的鼻子和櫻桃般潤澤的紅唇,甚至連柔順披在她背後的長發都滿是動人的風情,而她的身材也無話可說的玲瓏有致,可為什麼她的氣質卻是如此灰暗而沉重?
一靠近她,再樂觀豁達的人也變得很想自毀前程,不想活!
這女人若非天生如此,必是突遭人生巨變,否則不會有那種已然失魂落魄、空殼卻猶在人間飄晃的彷徨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