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滕岳。」辛家興一接獲有朋自遠方來的消息,便算準時間等在門口,歡喜相迎。
自從滕峰的喪禮過後,辛家興與滕岳就不曾再見過面,平時都各忙各的,連最近一次聯系,也不過是秋夕畫廊要搬遷來花蓮前,他給滕岳一個簡短的電話告知。
「辛大哥,好久不見。」滕岳一向以大哥尊稱辛家興。
久違的兩人以男人間最平常的打招呼方式,邊握著手、邊拍著彼此的肩膀。
「轉眼三年了。」辛家興感嘆時光飛逝,再想起他的好友滕峰英年早逝,不免深深惋惜。
「是啊!」滕岳淡淡地應了聲。
從小到大,滕岳對自己的兄長滕峰有著非常矛盾的情結,既崇敬又些許妒意,可能是因為父親的關系,他始終無法擺月兌滕峰無形中給自己的陰影。
「怎麼?今天什麼風把你吹來了?」辛家興溫煦的笑著,同時將眼光慎重的投向鐘語歡。
「只能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滕岳將鐘語歡像老朋友似的拉來身邊。
「你跟老板認識喔?」鐘語歡竟也極其自然的偎近他懷里,低聲詢問。
「嗯。」滕岳有問必答,從不裝酷。
「既是朋友就好商量打烊時間了,昨晚為什麼你堅持不來?」鐘語歡還真不能諒解他昨夜的行徑。
「太陽都在頭頂了,你還在念念不忘昨夜?」滕岳沒好氣的說著。
此時辛家興開口了。「鐘小姐,你好。歡迎光臨秋夕畫廊。」
「老板你好。」鐘語歡客氣的說,自然也綻出一道客氣的微笑。
「我好像見過你。」辛家興眼光定在鐘語歡臉上許久,沉思半晌後說道。
「你們畫廊還在台北的時候,我曾經去過一次。」
「你是不是……一直站在‘望’那幅畫前面,至少看了兩個小時以上的那位小姐?」那幅畫吸引很多人駐足凝望,但她是唯一一個不嫌腳酸、釘在那兒看這麼久的人。
「對!你記得我?難道你就是那位跟我說那幅‘望’值兩百萬的人嗎?」鐘語歡也想起當時有位先生跟她說那幅畫是非賣品,她硬是問如果賣的話會賣多少,結果得到兩百萬這個數字,于是她縮縮脖子,決定還是晚上睡覺純做夢好了。
「兩百萬!辛大哥,你的畫廊里不都是些還未成氣候的新畫家作品嗎?竟有價值兩百萬的?」滕岳大吃一驚,完全不敢置信畫廊里有那麼值錢的作品。
是哪位畫家不小心紅了,所以作品水漲船高?
「滕岳,你似乎不知道有‘望’這幅畫的存在?」
「還真不知道。」滕岳搖搖頭。
「你們聊,我可不可以先去看那幅畫?那幅畫還在吧,老板?」鐘語歡不管他們的談話內容,一心只想趕快見到那幅畫,就像要會見情人般的心焦情切!
「鐘小姐,那幅畫沒有展示出來。」辛家興喊住了正要拔足往畫廊而去的鐘語歡。
「為什麼?」鐘語歡愣了一下,又問。
「跟我到藏畫室來吧!」辛家興攤手示意他們往畫廊的深處走。
「好!」鐘語歡大聲回答,殷切的神情,竟讓滕岳看了莫名其妙地生起氣。
「急什麼?」滕岳拉住了她的手,害她已然向前邁開的腳步又倒退兩步,撞進他懷里。
「就……急啊!」一時不知如何反應,鐘語歡只好隨便回答。但是抬眼接觸到他閃著火又矛盾得像飄著烏雲的眼楮,她倒是一陣心慌意亂。
「你還真以為你是要會見情人?」滕岳冶冶的聲音從齒縫中一點點逸出,听的人自是心驚肉跳。
「我……」無言,但鐘語歡還真有那種感覺!
「我倒想看看你的夢中情人長什麼樣子。走吧!」滕岳不悅地拉著她往前走。
鐘語歡老是被他甩在後頭,但他的手又不放開她,害她每次都像他的拖油瓶似的在後頭乒乒乓乓拚命追趕。
然後滕岳的側影一次又一次的映入她眼里,像是要緝拿她的魂魄一般……
也許待會兒看到那幅畫,她更可以將滕岳拿來對照一番。
夢中情人、滕岳、以及‘望’里的人,三個一起比對,她是不是可以得到一個既驚且喜的正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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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不是什麼曠世巨作或經典名畫,不過是一幅裱在三十寸畫框里的普通水彩人像畫。
畫里是一位黑衣男子的側身側影,佇立在天地蒼茫間,發絲隨風輕盈翩飛,側面五官看不清楚而倍感神秘,但總讓人不得不將之想像為美男子,若套用鐘語歡最愛的一句話—夢中情人來形容他,那畫中人還真當之無愧,他無疑是夢幻少女所不能抗拒的夢中情人典型。
除了那份夢幻,整幅畫透露出來的感覺,倒還挺震撼人心的。若是情竇初開的少女,看超過幾分鐘,應該會難分夢與現實,將就此懸念于畫,而無法自拔吧?
「望」是危險的。
鐘語歡站在畫前,凝望再凝望,一語未發,完全沉淪在似夢似幻的畫境里。
滕岳和辛家興在鐘語歡身後不遠處交談,她渾然未聞。
「為什麼不將‘他’展示出來?這幅畫的確很有味道。」滕岳望著那畫,坦白說,他也有熟悉的感覺,只是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到底為什麼「熟悉」?
「像鐘小姐那樣為‘望’著迷的女生,太多了!莙莙說她感到事情變得不太尋常,便要我收起來。她說這幅‘望’具有不祥的魔力,看一眼是欣賞,再看一眼是留戀,再多看一眼就沉迷,魂被收走,心也不知身在何處了。」
辛家興原本口氣平穩,但愈說就愈激動,害滕岳也感染到一絲緊張,再看鐘語歡表現出來的迷戀,與辛家興說的情形完全一樣——
鐘語歡就快被「望」給收魂奪心了!
「莙莙?」滕岳听到這名字,腦中也浮起了這名年輕女畫家的清秀面貌,她是滕峰的朋友,而滕岳與她則見過兩一二次面、淺談過幾句而已。
滕峰去世後,滕岳甚至沒再見過她。
「你記得莙莙吧?」辛家興淡笑了一下。
「陳莙莙,我記得,她是我哥的朋友。」
「正確來說,應該是當時你哥交往中的女朋友。這幅畫就是陳莙莙畫的,主角是滕峰。」
「畫里的主角是我哥?」原來這股熟悉感來自于血緣!他們兄弟倆個性回異,身材外貌倒是有八分相像。
「是啊!難道你看不出來這是你哥?這幅畫,就在你哥出車禍前,莙莙才畫上了最後一筆完工的。但是世事就是那麼不巧,畫完成、你哥的生命卻結束了,莙莙還因此懷疑,她的畫筆是不是一個死亡的詛咒……」辛家興就此打住,不忍再說下去。
聞言,滕岳也不禁為之震驚,這幅畫是他哥哥滕峰臨終前,陳莙莙才畫下最後一筆完成的!
畫筆的死亡詛咒?畫完成,人命也結束?這太驚悚,也太不可思議!他竟然都不知道他的哥哥身上有如此駭人听聞的傳說。
難怪這幅畫在陳莙莙口中會變成不祥的,也難怪不得不收起來。
滕岳情緒有點恍惚,再度將眼光投向「望」,他覺得滕峰那蒼茫的側影隱約在訴說著什麼陰森而淒美的故事……他孤獨、寂寥,需要伴……
他需要伴?
滕岳被自己這個念頭給嚇著,若滕峰需要伴,那麼現在被他收了心魂的……是鐘語歡!
不行!
如夢初醒,滕岳渾身疙瘩,跨步上前一把抓過鐘語歡,離那幅畫遠遠的!
「干什麼拉我?滕岳,你發什麼神經?」鐘語歡驚聲叫嚷,一面要走回看畫的位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