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親?」鐘語歡有點退怯,眼楮里的光亮瞬間熄了一半。想起他父親給滕岳的不良影響,她實在無法喜歡這個長者。
「對,他父親有。可以去跟他借。」
「我要用什麼身分去借?」這麼大一間房,里頭又盡是價值不菲的家俱和藝術品,搞不好還藏著金銀珠寶、股票什麼的,怎可能隨隨便便讓一個陌生人進去?
為了尋夢中情人,鐘語歡無畏無懼、擇善固執、勇往直前,卻在「他父親」三個字之下,有了退縮的反應。
「身分?這簡單!你就說你是……他未來的媳婦啊!」顏艷的大膽提議,讓傅唯高不由得翻了一下白眼。
「虧你想得到、也說得出口,服了你!」他對嬌妻的語出驚人有點啼笑皆非,不過細想之下,這也未嘗不可。「語歡,你就跟他父親這麼說吧!」
「啊?!」鐘語歡倒被這對夫妻給嚇住了。
中規中矩的眷村屋宅里——
「你說你是我未來的媳婦?」
滕遠這個嚴肅的老將軍,在亭亭玉立、姿色絕佳的女孩面前,倒是難得的笑了起來,只不過是嗤之以鼻的冷笑。
「老先生,您不相信?」還好意思問人家相不相信,鐘語歡只感到自己頭皮發麻︰心虛得不得了!
「我為什麼要相信?」滕遠雖然有一頭微卷的銀白頭發和縱橫交錯的皺紋,但給人的感覺並不蒼老,就是有拒人千里的嚴肅。
「滕岳給我這張卡,他說我要買什麼都可以買,他說他喜歡我,他說……」為增加說服力,鐘語歡將白金卡亮了出來。
「他說什麼都不重要,給你什麼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竟然沒將岳山莊的鑰匙交給他未來的老婆。」滕遠又低沉的冷笑一聲。
鐘語歡被說得啞口無言。
「那我老實跟您說吧……」鐘語歡思忖良久,才吞吐的說。
「你一進門就該老實說了。」滕遠反倒沒了慍色,語氣緩和些,听起來不再冷硬。
「老先生,事情是這樣的,有點復雜,有點奇怪,但是……」
「盡避說就是了。我既然開門讓你進來,你就一五一十的說吧!」滕遠仍是不苟言笑,但已比剛才的不近人情好多了。
鐘語歡正視著他,這才發現他的眼楮里有著一種屬于孤獨的哀傷,是痛失愛子所造就的永恆哀傷吧?
「那老先生,我就說了,事情起因于我十九歲時做的夢……」鐘語歡開始敘說著發生在她身上的夢幻事件來龍去脈。
一個路上驚鴻一瞥的男子,化成一個夢,一個夢牽系著一幅畫,一幅畫扯出了一個女畫家和一對兄弟生死的對壘,以及一個男人對愛情失望而當了逃兵。
最後,為了追回這名逃兵對愛情的信心,她需要一把岳山莊的鑰匙。
「為什麼大家都說畫中人是滕峰,甚至連執畫筆的陳莙莙都指證無誤,你卻還是相信自己?你憑的是什麼?」滕遠的反應跟別人無異,每個人都對鐘語歡的執迷不悟感到無奈和不解。
「如果你們看過我的夢中情人,就不會懷疑畫中人是滕岳。」
「那麼,你要不要看看滕峰長得什麼模樣?」
滕遠如此一問,讓鐘語歡的腦袋像間被塵封已久的暗室,忽地被打開門窗,頃刻間涌人大量的空氣和陽光!
她怎麼從來都沒想過要看看滕峰的真面目?!
也許將滕峰拿來比對,就更可以清楚找出他與畫中人不同之處,進而證實他並非畫中人!
「老先生,我可以嗎?我可以看看滕峰的相片嗎?」鐘語歡神情激昂,完全忘記在老人家面前該維持點端莊形象。
「可以。」滕遠從外套內袋拿出一張護貝過的三乘五相片。
鐘語歡興奮的接過來,相片里一個站在一片蒼黃草原上、年約二十歲男人的側面半身照,她一瞧,再瞧,微蹙著眉,最後她抬起眼楮來,有點抗議性質的看著滕遠。
「老先生,您有沒開玩笑?這是滕岳,好不好?」
「呵呵!」滕遠笑了兩聲。「你果然對滕岳很熟悉。」
「您在開我玩笑嗎?老先生?」
「沒有。」滕遠又從內袋里拿出另一張相片。「那這張呢?」
鐘語歡飛快再接過手,一看,同地點、同角度的一個男人側面半身照,但她立即看出與剛才那張的不同。
「這就是滕峰?」
「嗯……你竟看得出不同?他們兄弟倆雖不是雙胞胎,但實在長得很像。沒有人像你一樣可以一眼就看出這兩張照片的不同。」
「但是為什麼我無法具體的指出到底哪里不同?就像我明知畫中人是滕岳,我卻……」
「丫頭,鑰匙給你。」滕遠從書架上拿出一把鑰匙和晶片卡。
「不是啦……」哪有人跳話題跳那麼快的!
她還在討論相片,他卻出其不意將鑰匙交了出來!
「你既然分得出這兩張相片的不同,你就可以在畫里找出關鍵之處。」滕遠將兩張相片收回。
「可是……」
「在滕岳眼中,我是個很冷漠的父親吧?」滕遠凝重的問著。
「任憑他再努力,他還是得不到您的認同和肯定,老先生,這是滕岳心底深處的遺憾。」鐘語歡不客氣的回答。
滕遠神情陡地陰沉下來,他逕自踱到窗口,望了望天空,欲言又止的說︰「如果……他回來,能不能請你轉告他,他的父親一直在等他回家。」顫抖的聲音里,充斥的是不曾表達過的思子之情。
這個寂寞的老者,畢竟也是愛著小兒子的。
「希望我有機會轉告他。」鐘語歡輕輕的點頭,然後告辭。
離去前,滕遠又喊住了她。
「到時候,能請你跟他一塊兒回來嗎?由滕岳親口說你是我未來的媳婦,我會比較安心一點。」
「這個……」鐘語歡嘴角連續抖了好幾下,真是要命啊!
初次見面,就給老人家留下不老實的壞印象……
「請你們夫妻倆去帶她離開,你們怎麼反而帶她去找我父親拿鑰匙?」
滕岳在電話中得知傅唯高不但辜負他所托,還成了鐘語歡的「幫凶」,他又氣又惱!
「鐘語歡的脾氣跟我老婆一樣牛,說不動,只好順她的牛毛模了。」傅唯高不正經的說著,惹來一旁老婆的白眼和一記槌胸。
「誰要你模她牛毛啊!你有妻有子的人還滿嘴不正經!」滕岳氣急敗壞的在電話那頭吼著。
「總比你滿嘴仁義道德、自認清高,日子好過多了!」傅唯高不客氣的反駁。
「我那有自認清高?」
「想愛又不敢放心愛,你其實不是被你哥的陰影蒙蔽了,你是被自己的驕傲自大給蒙蔽了!」事到如今,傅唯高不吐不快,早就看這溫吞的家伙不順眼了!
只不過是一幅畫,干嘛那麼斤斤計較?
人家鐘語歡認定就是他滕岳了,他還意見那麼多?這要是唐曜凡那只野獸,早就歡天喜地「挾去配」了,還像他一樣假清高,矜持個什麼勁兒啊!
「你們不了解我的感受。」
「總之,鐘語歡就在岳山莊等你,你要不要回來,你自己看著辦。」傅唯高好話說到這兒,收了線。
滕岳心事重重的收起手機。
他非但沒有出國,所在位置距離岳山莊尚且只有三十分鐘的路程,在心的旁徨之下,這段路卻似天涯海角般遙遠。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說謊,但我知道她說謊!
耳際忽然響起鐘語歡堅定的聲音……
她指陳莙莙說謊,指得那麼強而有力,莫非她真有感應,只是難以言喻?
回想他與陳莙莙一路從花蓮回到台北,陳莙莙始終避重就輕回答他有關于畫和滕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