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月茶太自卑了,從那一次照了半天鏡子之後,就不再照鏡子,所以自己的容貌變成啥模樣,她也不清楚。
段玄禎回到干元宮,心再也無法平靜下來,那張絕美的臉龐總是在他腦中盤旋。
她是誰呢?
這晚,他生平第一次失眠了,輾轉反側就是不能入睡,眼前浮動的,全是那少女清雅可人的形影。
天亮了,晨曦照亮了窗紙,段玄禎無精打采的起床,腦子里充盈著的,仍然是那少女的形影,那怯怯的神態,如新月清暈,如花樹堆雪,秀麗絕俗。
段玄禎又跑到尼庵後面,盼望能夠再遇到那名少女。
他告訴自己,這一次若是再見到,一定得問清她姓名才好。
哪知他一直等到傍晚,卻始終不見那少女的蹤影。
他沮喪的想︰她今天多半不會出現了,不知道她明天會不會出現?
想到這兒,段玄禎不由得朝她昨日玩秋千的地方看去,眼前義浮出了她的倩影。
餅了一會兒,他又想︰既然她今天沒出現,明天定然會出現,他等明天再來這里好了。
但他又不舍得走。
說不定她待會兒就出現了,倘若他現在回去,便遇不著她了,豈不糟糕?
段玄禎兀自猶豫不決。
天色漸暮,段玄禎從立著到坐在石椅上等待著,就盼望能再看那少女一眼,然而,那少女一直沒有出現。
他嘆了一口氣。
她不知是哪個宮院的人……
這麼美,會是父皇的嬪妃嗎?
老天保佑她不是才好!
他可不想多一個這麼美麗的娘親。
說到有個美麗的娘親,他就想到月茶,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搬出頤雲樓,那是先帝建給她娘親住的,她怎麼舍得讓給別人去住呢?
也不曉得她搬到哪去了,七年不見,不知道她有沒有長胖點?膽子有沒有變大點?
記得她很害羞,總是用一種怯怯的語調喊他禎皇兄……
啊!那少女好像喚了他一聲「禎皇兄」。
段玄禎終于清醒了,月茶的身形模樣瞬間竄進他腦中。
會是月茶嗎?可能嗎?
他的皇妹都喚他大皇兄,會這麼叫他的,除了月茶,沒有別人。
想到這兒,他自嘲地敲自己的頭。
他早就該想到是月茶,她是一塊璞玉,在沒有人知悉她的美麗時,他就已經稍稍窺探了,還記得初遇月茶時,她晶燦的眼眸和動人的笑靨,都曾讓他感到詫異。
有了頭緒後,段玄禎終于不再失魂落魄下去了。
段玄禎在尼庵後的花園等了三天,終于讓他盼到了月茶。
月茶身上穿著一襲雪白衫子,衣袂飄動像似瑤池的仙子下凡。
月茶的衣服青一色都是白的,因為宮中的嬪妃們,都喜歡將自己打扮的花紅柳綠,華麗高貴,于是那些太樸素的白色絹布就沒人要,給了毫無地位可言的月茶。
而月茶則用自己的巧手在絹布上繡些花樣,白底繡花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反倒襯出她清麗雅潔的氣質。
月茶走到花園邊的長廊上,就看到段玄禎斜倚著欄桿佇立,她望了他一眼,然後告訴自己,不見他就不會傷心。
她正要繞路而行,段玄禎卻迎了上來。
「月茶!」
听到這聲叫喚,月茶錯愕地轉頭望向他。
真的是月茶,真的是女大十八變,她竟變得這麼美麗!
段玄禎帶著笑容加快腳步朝月茶走去。
「你不是認不出我來?」月茶訝異地問。
段玄禎還是笑著,「那是因為你變漂亮了!」接著,他一臉認真地說︰「我可從來沒有忘記過你。」
他說的可是實話,從大唐回來時,他就想找她,只是居然沒人知道她搬到哪去了,後宮深院也不是他能到處亂闖的。
「真的?」月茶的心陡地漏跳一下。
「真的,你看這是什麼?」段玄禎拿出一本書籍。
「是詩經!」月茶又驚又喜。
「我還記得這是你要的禮物,沒錯吧!」
她以為他已經把她給忘了,但他沒有,一感動,她的眼眶就盈滿淚水,不想讓段玄禎看了笑話,她只好垂首盯著手里的詩經,「謝謝你,禎皇兄。」
他輕撥她因低垂而蓋住面頰的頭發,滑溜溜的觸感使他覺得,他該送她的不是書,而是一些珠簪發飾,可以將她的頭發綰起來的東西。
慢慢地,月茶怯怯的抬起頭望著他,她那份驚人的美麗,讓段玄禎的心又被撼動了。
他真慶幸自己遇見月茶了,不然他就錯過他這一生所夢寐以求的佳人!
「禎皇兄,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他的目光讓月茶覺得怪,她甚至有點懷疑她是不是胖了之後變得比較難看,而禎皇兄怕說出來傷害到她。
「想不想出宮?」他根本沒听進她的問題。
「我能出去嗎?」
「當然,你又不是我父皇的嬪妃。」
「但是……」月茶是很怕見人的,怕人嘲諷她、取笑她!
「宮外有許多事物好玩,像心蘭就很喜歡往宮外跑,我帶你去街上瞧瞧,你一定會喜歡的。」
他說得誠懇,月茶無法拒絕他,只好微微地點了頭。
第三章
大理是西南絲綢之路的門戶,自然商賈雲集,加上氣候溫和,土地肥沃,山水風光秀麗多姿,其繁榮可想而知。
月茶和段玄禎來到熱鬧的大街上,他帶她到一家清靜的茶樓休息,這茶樓名為「挽春茶樓」,坐在二樓,便可一邊喝茶,一邊看著窗外熙來攘往的人群。
只見商販們為了掙生意而大聲叫賣著,采買的婦人們為省點錢在討價還價,幼童們則是蹲在地上圍個圓圈在玩斗蟋蟀。
「原來宮外是這麼的熱鬧有趣,和宮里都不一樣。」月茶開心的說著。
丙然帶月茶出宮是對的,一出宮,她的笑容就多了,話也多了。
「月茶,這幾年你過得還好吧?」段玄禎關心地問道,他沒忘記她之前孤苦的處境。
「嗯,還好。」
雖然搬離了頤雲樓,住所也只是兩房一廳的小院落,但她現在的生活卻比從前富足多了,而且,唯一讓她一直掛心的人也回來了,她已經很滿足了!
「你怎不住頤雲樓了?」這是他一直不解的疑問。
「我不需要住那麼大的地方,所以讓出來了。」這是實話。
「那現在住哪兒?」他可不希望再嘗苦等她的滋味。
「住在尼庵旁邊的一處院落。」月茶回話的聲音突地變小。
「你就住在尼庵旁邊!?」他還以為月茶是到那里游玩,沒想到她竟是住在北苑。
「誰讓你搬到那里去住的?」
段玄禎迫人的問話口氣,讓月茶不得不說實話。
「呃,因為我發不出太監們的餉銀,所以……」
月茶還未說完,段玄禎就發起火。
就算發不出餉銀,也沒有奴才趕主子的道理!他怎麼也想不到,宮中竟是這麼現實。
「太過分了!這些太監們真是無法無天,你好歹也是公主,怎可以住在那種地方!太後怎不管呢?我得去跟父皇講!」都怪自己走得太倉促,沒交代人照顧她。
「不不!你別那麼生氣,我喜歡住在北苑。」
段玄禎的怒氣讓月茶嚇一跳,她搬到北苑居住,原先或許有些怨天尤人,但這幾年她已很習慣這樣的生活,甚至喜歡這屬于她個人的一方天地,在那里她不需擔心有宮女或太監會恥笑她,過得怡然自得。
「你喜歡住在北苑?」段玄禎不禁訝異。
「是啊!你不覺得後花園像一處世外仙境?」
她的心變得很淡泊,她常到後花園蕩秋千、唱詩歌,常常一玩就是一個下午,若不思慮其他的,這樣的生活其實很愜意。
「沒錯!那座園子是很漂亮,但你住的地方不應該在北苑,旁邊有尼庵,而且緊鄰著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