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嫁 第10頁

可見她像個小女孩般眨著眼兒,歪著頭,甜甜地望著自己,他突然又有種下不了手的感覺。

他瘋了不成?

「夜深了,早點睡去吧。」他心頭飄過一絲煩燥,想也不想地,胡亂揉了揉她的頭,隨即猛然起身,轉頭大步離去。

談珠玉卻呆住了。

她舉起手,傻傻地仿效著他方才的動作。

「他剛剛那樣……是在模我的頭嗎?」

那麼陌生卻又熟悉,一種久違了的溫暖、寧馨和備受寵愛的滋味重重撞進了她胸口,一股又熱又酸、又甜又痛的暖流在她心底奔竄了開來。

鼻頭沒出息地酸楚,眼眶不爭氣地灼熱,喉頭有團什麼緊緊梗住了,想哭,卻又咬牙忍往。

自從爹爹過世後,就再也沒有人像他這樣用溫暖的大手憐惜地模過她的頭了。

想起爹爹的音容,她突然記起自己身在何處,又為何在這里的目的。

都是為了報仇。

記住,她不愛他,她完全完全不愛任何男人,她在這里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將來報仇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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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臨太湖畔那一處典雅秀麗清幽的茶樓,名喚「采荷居」,樓高三層,太湖風光可盡收眼簾,兼之茶品細點小菜聞名江南,乃文人雅士吟詩作對必到之所。

三樓最昂貴也最好景致的廂房里,一身玄衣銀腰帶,偉岸卓爾不凡的商岐鳳氣定神閑地呷著酒,深邃眸光若有所思、似笑非笑地望著對座之人。

「王爺好興致。」他放下了那還余小半杯,清甜冷冽卻不甚醇烈、不合脾胃的汾酒,淡然道︰「今日如何得閑能召見草民?」

「別人還罷了,今日能邀得商東家賞臉喝這一杯酒,」對座英俊爾雅,談吐笑語風流的竟是當今權勢傾天的靜王。「本王也算是小有面子了。」

靜王乃當今萬歲爺御弟,素來受皇上深切倚重為股肱心月復,近年來坐鎮南方,名義上不提,私底下也隱然是個掌握半壁江山的藩王了。

縱橫商界,富可敵國的商岐鳳自然少不了常與這位靜王有過「招呼」的機會。

「王爺客氣了。」

向來是會無好會,宴無好宴,靜王下帖相邀,當然不為單純共飲一壺濁酒。

靜王笑容可掬的開口︰「你我已是老舊識了,實話一句,本王對商東家向來是十分敬佩的,想商東家勢力觸及大江南北,往來運輸四通八達,所到之處就連朝廷也有不能及,就連皇上,向來也甚為贊賞器重的。」

「謝萬歲謬贊,岐鳳不敢。」他嘴角微微一牽,眸光閑適,語氣卻謹慎。「王爺有話直說無妨。」

「快人快語,好說好說。」靜王笑吟吟地問︰「商東家深謀遠慮,心計過人,自該知道你勢力龐大至此,恐易受人驚妒,易生口舌閑語。不過當今皇上聖明天子,寬容大度,自然是不會信及那些小人閑話,只是為免瓜田李下之憂,所以本王是想,由朝廷出面,入股商東家鳳徽號總買賣中的二分子如何?」

「沒想到王爺國務繁重之際,猶得客串掮客,著實辛苦了。」商岐鳳眼底嘲諷之色濃厚。

「唉,本王自知做這仲介之人,一個弄得不好,就活生生像個拉皮條的。」靜王眨了眨眼,語調輕快,自我解嘲道︰「可沒法子呀,一邊是故交好友,一邊是朝廷皇親,可為了利上加利,勢上聯勢,明知這事難辦,本王少不得也只能硬著頭皮,蠻干一回了。」

「王爺好快口,倒教商某無言以對。」他四兩撥千斤地回道。

「商東家,這事兒明著看,的確是有那麼點以官欺民的意味,可是老實說,有朝廷撐腰,將來商東家行遍大江南北,銀貨暢通天下,一門獨霸,誰人敢多說一句什麼?」靜王意態悠然,笑容滿面,好言分析利弊。「對不?」

商岐鳳心知肚明,鳳徽號稱霸商界,年年賺進的淨利何只千百萬兩?而國庫雖豐盈,可和鳳徽號光是一年的進帳相比,也得退居第二。

朝廷想插旗佔上兩分利,自然是筆穩賺不賠的好買賣。

照理說,有朝廷為靠山,他斷沒有拒絕的道理。

可惜他素來性好自由自在,布局奪利進退之間,最痛恨受人掣肘,若商家事業有他人勢力進入,雖說小小兩成股成不了什麼大氣候,但畢竟對方是朝廷,背後一整個國家,動輒有官樣文章滋擾,甚是煩人。

坦白說,他並不想到最後被迫翻臉不認人。

商岐鳳臉上掠過一絲噬血的獰笑。

雖說沒什麼不可以,但目前來說,和朝廷翻臉,尚無此必要。

靜王久歷大風大浪,宮內傾軋斗爭更是司空見慣,可不知怎地,瞥見商岐鳳唇畔那抹笑,卻不由自主心下凜然。

「唉。」他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皇兄還直是出了個好大難題給本王呀!」

「王爺此番盛情邀飲,賞太湖風光,商某甚感榮寵。」商岐鳳嘴角抿了抿,「听說近日朝廷大軍糧草欲押赴北疆,若王爺不棄,鳳徽號旗下天字駝隊願為朝廷效犬馬之勞。」

「商東家此話當真?」靜王眼晴倏地亮了。

「商某人向來言出必行。」他盯著靜王,意有所指地道︰「就不知王爺賞不賞這個臉?」

靜王笑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本王又一向軟硬通吃,好說好談好溝通,商東家盡可放一百二十萬個心。」

面對這位南方商業霸王,可是半分也硬踫硬不得。

投石問路,見好就收,他可是很懂得應對進退的道理。

「謝王爺成全。」

「哪里哪里。」靜王笑得好不善良。

商岐鳳卻是半點也不會小覷眼前這只玉面狐狸笑面虎。

能在短短五年內擊潰攝政王,輔佐皇上登上大統,掌握皇柄實權的最大功臣,決計不容任何人輕覷了去。

不過自動請纓押運糧草,明著像是商家吃虧了,然而,一旦拿到暢行無阻的通行皇令,往後鳳徽號麾下商隊,就能舍下私道,大大方方走坦蕩平穩,可供駟馬並馳的官道,如此足可縮短四分之一以上的路程。

貨暢其流,講求的便是快捷迅速,原本放眼商界驛旅同行,早就無人能與鳳徽號匹敵,況且今日得此方便,也就能夠吃下更多的生意。

既利人又利己,還能做下天大面子給朝廷,一舉佔盡三利,他何樂而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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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

渡船頭畔茶館里,一抹天青色罩頭披風下的竊窕身形默默坐在角落一桌,玉手輕捧著茶碗呷了口清冽龍井。

一名簡單服色裝束的老漢在她面前入座,還未開口,喉頭已發緊。

「鐵叔叔,謝謝您在煙凌渡關口幫我押住了那批貨。」談珠玉抬起頭,輕聲開口致謝。

「大小姐……」鐵總兵搖頭,有些哽咽,「是老鐵回來得遲,教大小姐吃苦受罪了。」

「您去年底方自北方大獲功勛調派回南,而我爹娘的事……都過好些年了。」她反過來寬言相慰,「滄海桑田,世事更迭,本就不是人力可挽回。您惦著昔日與我爹爹的故交舊情,這一遭的拔刀相助,我已是感恩戴德萬分,還累及鐵嬸兒,白白擔了悍婦的惡名。」

「這點子事有什麼的?」鐵總兵嘆了口氣,「當年我受同僚誣告,險險獲罪流配邊疆,若不是三爺仗義解囊疏通了上頭,老鐵哪還有今日?所以別說是我老鐵,就連你嬸子也說了,三爺這份恩德不報,我們夫婦倆還能算是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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