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馬士露出嫌惡的表情,把托培奇當作是一袋垃圾似的扔在一旁,害得對方差點整個人摔在門上。
托培奇目送著湯馬士三步並作兩步地爬上狹窄的樓梯。
「你去告訴那個娘兒們我要她立刻給我滾出這裹!你听見了沒?我才不必為了她跟誰過不去哩!般什麼狗屎玩意嘛!我才不管你是不是警察哩!」
湯馬士不顧背後不斷傳上來的咒罵聲,只是一個勁兒的往二樓街上去。這地方簡直像個地獄坑!他實在無法想像怎麼會有人能在這種地方住下來。
如今他曉得她住在哪裹了,他試著鎮定下來,把自己忐忑不安的心情穩定住。說老實話,他最不希望發生的事,就是忽然間氣沖沖地出現在她面前,把她嚇個半死。
昨晚他一听說她的消息之後,差點擔心得發瘋,他一再追問著伊斯頓太太,甚至聯絡過大樓裹其他雇用麥姬的人家,但是,其中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該上哪兒去才能找到她。要不是吉瑞德非常平靜地建議他試著聯絡警察看看的話,他差點就要打電話給國家安全局了!
最後,在連打了好幾通電話之後,他總算想辦法弄到了她的住址,而且,還多虧了吉瑞德及時攔住他,才沒有讓他在凌晨三點鐘就沖到東區來找她。
這樣子確實是好得多了。
當他抵達二樓的時候想著,要是換作在昨晚,他一定會一腳踢開她的房門,二話不說地就把她拖出來。不過,到了今晨,他已經作好心理準備來回答任何問題了,而且,假如她還是拒絕跟他一起走的話,他才會采取脅迫的方式,說什麼也要帶她離開這個鬼地方。
還有,還有她肚子裹的孩子。他實在很怕去考慮這個問題和其他種種的關連。因為即使他現在想起來,還是不敢置信。
麥姬?她懷孕了?她怎麼可以就這樣一句話也不提就離開了他?
佇立在她的門前,他深吸一口氣,然後舉起手,敲敲門,一共敲了四下。
門裹的麥姬被這四下敲門聲給嚇壞了!從來沒有人敲過她的門,除了一些惱人的推銷員想上門來賣東西給她,要不然就是想帶她去見上帝之外。老實說,她根本也沒有多余的錢可以買什麼東西,而那個傳道士奇怪的眼神甚至比街上那些混混更嚇人。
她一直還很慶幸自己能有這道門可以隔絕外面的混亂世界。她慢慢走過去,心裹暗自祈禱這回門外可別站著個瘋子,千萬別是!
「誰啊?」
門外一陣沉默。
「誰在外面?」
她又重復一遍,住在遣裹之後,她已經學會了除非辨別出門外來客的身分,否則絕不能隨便打開門。這幾乎有點像是戰場上兩方對峙的局勢,你得冒個險,賭賭運氣好不好。
「麥姬?拜托你……開開門。」
一听到這陣熟悉的聲音,她不禁發出申吟,同時,趕緊攀在門框上,試著穩住自己。
湯馬士?
天哪,他怎麼會找到她的?難道是安妮嗎?她曾經拜托過安妮幫她代個班,難道是安妮告訴了伊斯頓太太,然後……?唉唷,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麼用?他人都已經到這裹來了!
閉上眼,她把臉貼靠在門上,無奈地表示。
「請你走吧!我不能見你!」
「麥姬,請你開開門,我們得談一談。」
這時,仿佛在對他的聲音作反應似的,她肚子裹的小寶寶忽然踢了她一下,而她也連帶跟著嚇了一跳。
「我絕不走!你听見了沒?麥姬,我已經曉得每件事了,所以,要是你不開門的話,我對天發誓我會親手把門給拆了!」
她低頭望著那個才剛換上的新鎖,不禁暗自偷笑。
沒錯!他是會這麼做!她曾經在費茲休斯的酒館裹見過湯馬士‧卡特憤怒的模樣,所以一點也不懷疑他這番話。
她只覺得徹底挫敗,為她過去這幾個月以來這麼辛辛苦苦工作而建立起來的一切,就這麼快在短短幾天之內即將毀于一旦而感到沮喪,她無奈地嘆口氣,終于打開了門。
當那扇門打開來露出他就站在門外的身影之際,她趕緊移開,屏息盯視著他。
他看起來好生氣,好憤慨……好……好迷人!她驚異于他的身影至今仍舊可以這樣子深深影響著她,教她胃部一陣緊繃,還有全身肌膚興奮得糾疼個不停。老天!一個懷孕的女人照理不應該會產生這種感覺吧!
這時,他仿佛看出她的心思似的,緩緩地踏進房間裹來,同時關上他身後的門。
他凝視著她,默默無言地抓住她的目光好一會兒,盡避在她感覺起來像是有一世紀之久,然後,才讓他的視線滑落到她身上。
「你怎麼能一字不提地離開我?」他發出不滿,「你怎麼做得到?麥姬,我想知道,你怎麼能對我做出這種事?」
她听出他語氣中的憂慮與苦惱,于是迅速閉上眼瞼,然後,撇過瞼去。
「湯馬士……事情並不是你所想的那樣子。」
「那就告訴我啊!」
她搖搖頭,無法面對他,茫然地盯著窗外。
「我不曉得從何開始——」
「就從你發現你懷孕的時候開始吧。」他打斷道,語氣中呈現出明顯的痛苦。
一時之間,似乎過去種種全都涌回來了,包括他們倆曾經住在一起經歷過的一切,然而,如今他們倆竟像是兩個同處一室的陌生人,他們倆之間唯一的聯系,竟然是她肚子裹懷著的這個小生命。
既然他已經知道她懷孕了,所以她也不必再像以前那樣子繼續隱瞞下去了。如今,唉……只要她能讓他明白……
「關于礦區裹的那座墓,那座我兒子的墓?它一直糾纏著我,湯馬士,」她開始輕聲細訴,或許,是到了該把一切往事說出來的時候了。「當時的我是那麼地年輕,肚子裹懷著個孩子,完全是被一段虛假的戀情和少女浪漫的情懷給捕捉住而不可自拔。那個欺騙我的男人,也就是那個孩子的父親,他在芮汀鮑司工作過——畢竟,那算是份給年輕小伙子發揮精力的好工作——經由鐵路到各個不同的地方旅行,檢查雷海伐運出來的煤礦到了沒有。」
她在回憶中忍不住顫抖了起來。「總之,當時我還以為,只要我一告訴他關于孩子的事,他一定會很樂于娶我回家,然後我們倆就有個溫馨的小家庭,我可以開始學習做個好妻子與好母親,也許還可以邀請爹地和布萊思每逢禮拜天就過來一塊兒吃頓晚餐。」
她為自己當時的天真無知感到可笑。
「我早該知道,只要當我一告訴他我懷孕的話,他就會溜跑,可是當時的我還滿懷希望,還一直以為他會……結果,等到我听說他已經要求調職的時候,我才知道他根本不在乎——不在乎我,還有他的親骨肉。」
她喉嚨裹正燃燒著熱淚,于是她強迫自己硬是把它咽下去。
「我曾經試過要找他,我甚至到芮汀鮑司去追問他到底去了哪裹而當場出丑。他們只是一味嘲笑我,說我是個——」
她閉上眼,想要暫時抵擋那份突涌而出的痛苦回憶,她不願再提起那些羞辱的指控。
「他們笑說,難道我還不曉得嗎?泰瑞‧諾蘭已經搞過多少礦工的女兒了,而且他後面留下的一大堆雜種恐怕比密西西比河還要長哩!」
她嘆息地搖搖頭。
「這種事對他們來說根本就是個笑話,對諾蘭而言,也只不過是在他的輝煌紀錄上多添了一筆罷了。可是我呢?據我所知,我的世界就在那個時候宣告結束了。我曾經試過要隱瞞我懷孕的事,真的,我試過了,但是,老爸太了解我了。我們父女倆大吵了一架,事後,我不得不承認他是對的……當時,噢,他眼裹的失望,還有布萊恩所受到的侮辱……我到現在都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