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上司怎麼辦? 第26頁

斑儀仁燒得不省人事,屋里屋外進進出出的人,絲毫沒讓她轉醒。大夫看過後搖頭嘆息,說她久病未愈,這回就算治好了風邪,孱弱的身子骨恐怕也撐不了幾年。

余棠騏不信,讓大夫好好治,他心想,等儀仁好一些後,他會替她找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藥,為她調理身子,她一定會好起來……

大夫開了藥,交代兩個時辰服用一回,方才三更天,他喂了第二回,湯藥灑了一些在枕被上,等春綠夏荷換妥干淨枕被,他就遣她們去歇息了。

幾案上僅一盞微弱燭光搖曳,他坐在床榻邊,順了順她已顯油膩的長發……

春綠說她下不了榻之前仍執意要洗發,天寒地凍的,沒熱水可用,她一把長發洗完,未干的水已結成霜,是春綠夏荷拿舊衣衫使勁兒的擦,才勉強干了……

夏荷說他們已經整整兩年沒吃到熱食、沒喝過一杯溫水,送來東廂房的食物,有時甚至是走味壞掉了的。

春綠說她常是病著的,一再受寒,往往上回風寒才好幾分,又病了。

夏荷哭著說,若不是俞二爺三天兩頭接濟她們,恐怕夫人的身子早就撐不了……

他的儀仁把他帶出可怕的杭州余府,讓他吃飽穿暖、讓他識文學武,可他為了功成名就,卻讓她過了兩年可怕生活……余棠騏心頭酸澀,恨不得把這個家掀了,將那些害儀仁受苦的人千刀萬剮。

至多兩日,待儀仁好一些,他會好好整治那些人,一個一個……

房門忽然被輕輕推開,余棠騏手在臉上抹了兩把,飛快收拾好情緒,低喝,「誰!」

一名全身黑衣的男子走進來,余棠騏站起來,藉屋內微弱燭光,認出進來的人是俞立軒,惱怒道︰「俞立軒,你竟夜闖儀仁的房!」

俞立軒怔楞一瞬,顯然沒料到余棠騏先回金陵,他飛快環視一圈,低低松了口氣,「你終于回來了。夏荷同我約好今晚拿東西,可她沒來,我不放心,只好過來看一看。」

他走到床榻旁,見被子也是新的,心安下來,問︰「看過大夫了吧?」

「看過了。」余棠騏不甘不願回道,想起夏荷說的,這兩年多虧俞立軒接濟,他所有的嫉妒、不滿只能壓下來。

「可否出去談一談?」俞立軒問。

余棠騏點頭,仔細為高儀仁蓋妥厚被,隨俞立軒走出房。

第10章(2)

薄雪絮絮飛落,不大的前院,原先的厚重積雪早清除干淨,如今石板地上僅一層薄薄細雪,廂房外檐廊掛著幾盞燈籠,整夜不熄。

「我收到消息,你還要十日才回金陵。」俞立軒開口。

「海寇剿滅之後,我急報密奏聖上,請皇上允準我一人先行返金陵,皇上恩準了,我沒隨軍隊走,一人輕裝快騎提早十日回金陵。」余棠騏淡淡道。將帥理應同軍隊返金陵,但他實在等不及了,取下海寇頭領首級那日,他便寫了奏書加急呈報皇上,很快密旨下來,皇上允他先行返回,但命他不得張揚,畢竟將帥不隨軍並非常規。

他接到密旨當天,立即輕裝返回金陵。

「回來就好……」俞立軒感慨道了聲,「騏兒……」

兩個男人相視,目光交錯一瞬,俞立軒忽覺那聲騏兒喊得不妥,眼前已經是個長得比他高大的男人,如今的余棠騏面上蓄胡,目光凌厲,威儀深重,早已不是十年前的稚兒。

俞立軒嘆了一聲,「你真正是個男人了,喊你騏兒,已然不妥。」

「這兩年,多謝你關照儀仁。」余棠騏說。

「你……你同儀仁……」俞立軒苦笑,他們的關系,他其實早已明白,只是方才親眼見他對儀仁的模樣,心中仍是有幾分震撼。

「以後有我在,我會好好照顧儀仁,你不必憂心。」

「你跟儀仁是母子關系。」俞立軒提醒。

「我們沒有絲毫血緣,我喜歡儀仁,也勸你對她死心。」余棠騏索性說破,一副不打算隱瞞的直白態度。

俞立軒微怔,被他強橫的氣勢鎮住半晌,才無奈說道︰「我早已對儀仁死心了。你出海剿寇一個月余,我來余府見不到儀仁,又過兩個多月後,听說老管事林平被柳蘭芳逐出余府,我便知不妥。林平被逐出余府沒多久,柳蘭芳對外散播謠言,說我與儀仁有私情,儀仁說她不能害了我,更不能讓你被人指指點點,要我別再來找她。為了儀仁好,我好陣子沒來余府,但一日夜里,夏荷來尋我,說是儀仁病了,柳蘭芳卻不讓請大夫,我原是不信,隨夏荷夜探余府,就看見儀仁房里,窗紙破了未換、喝的是沒煮過、剛打上來的井水,她咳得臉色蒼白……」

俞立軒踱了兩步,仰望夜幕,落在回憶之中。

「我將春綠、夏荷遣出房,問她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猜儀仁怎麼說?」俞立軒聲音透了幾分苦澀。

余棠騏靜默未語。

「她說,她是自找的,她活該要受罪,她樂得受罪。我不解,追問她緣由,她才說柳蘭芳將她當成你的女人對付,因為嫉妒才百般刁難、苛待她^那時她咳得快喘不過氣,卻邊咳邊笑著問我,像她這種同繼子的女人,是不是被燒死十次都不足惜?」

當時,他驚愕萬分,難以置信,有一剎那憤怒席卷而過,想質問為什麼她選了余棠祺不選他?可儀仁後來的話,讓他氣怒全消了,他轉而憐惜又憐憫她……

「儀仁對我說,若能被燒死也不錯,因為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比死還痛苦,若能輕易死去,反而是種解月兌。」她那句話打進他的心,也是這句話,徹底澆熄他的憤怒。儀仁對他來說,曾經也是一個不該愛的人,他曾為她數度買醉,那種苦他懂。

「她對我說了你們的事,她說你們回鄉省親那兩個月好過,你回金陵後同柳蘭芳終于圓房……她……」俞立軒回想她痛楚矛盾的神情,此時仍是有些難受,低嘆一聲,又道︰「她問我,若是我心愛的女人同其他男人親熱,我的心會不會痛?如果我會痛,那麼她的痛就是我的十倍痛。可她不應該覺得痛,因為你是她不該愛的人,她愛上你已是錯,你同柳蘭芳好才是對的。最後她是哭著說的,痛到極處,活著反倒是種折磨。所以她覺得自己活該被柳蘭芳折磨,即使有法子逃離一切,她也不願,她懂柳蘭芳的嫉妒,因為她也嫉妒柳蘭芳……」

余棠騏雙手握成了拳,又苦又澀又喜的復雜情緒涌向他。儀仁又為他受苦了,可儀仁比他知道的還在意他……

俞立軒頓了頓,稍稍理順紊亂的思緒,才又說︰「去年冬天,我看她被折騰得太過,夜里來探她時同她吵了一回,我告訴她,我決定找人去通知你,我不能真的眼睜睜看她被折騰至死,可她說只要我通知你,她會立刻去死,她說,她已經害了你,不能再讓你因記掛她而分心受傷,打仗不是游戲,萬一你出事了,她永遠不能原諒自己……我氣得說不出話,離開前,春綠夏荷哭著求我,說她性子固執,是真的會去死,要我別通知你。

「那日爭執後,儀仁當我的面叮囑夏荷春綠,不準她們再找我,否則要將她們放出余府。所以除非萬不得已,她們甚少找我,直到最近這半年,儀仁三天兩頭病著,人總昏沉著,夏荷才幾次求助,她也不敢多拿東西,擔心被儀仁發現。這兩年,儀仁過得十分清苦。

「儀仁沒嫁你大伯父前,我就認識她了,從前的儀仁,不是這樣,從前的儀仁,不會不管禮教,義無反顧愛一個不能愛也不該愛的人。余棠騏,真心的說,我十分羨慕你。你們的事,我不會對任何人說,你可以放心。倒是柳蘭芳,你得謹慎處理,她畢竟是當今吏部尚書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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