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水(上) 第17頁

「是,蓮兒明天就進宮一趟!」蓮兒微笑允諾。

「好,這事你若是辦得好、我會重重賞你。」司徒靳滿意地點點頭,同時開口保證。

「不必!蓮兒什麼都不缺、什麼都不用!」她用力搖頭,下意識地拒絕。

「為什麼不要?!」司徒靳懷疑地挑眉。

自從被爺救下的那一天起,她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能留在爺身邊、一輩子服侍他,但現在這個心願不但達成了,而且還超出了自己原有的夢想這麼多!

爺不但知道她、記住她……而且,兩人之間還有了最親密的關系,這對她來說已經是全天下最大的幸福,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現在已經很好了!真的,蓮兒真的不需要其它東西了。」清秀的小臉微紅,澄澈的目光里有著怎麼也無法隱藏的仰慕。

「是嗎?」司徒靳淡淡一笑,以溫柔的目光回報她的仰慕,跟著淡淡開口道︰「我想休息了,你可以下去了。」

「是。」蓮兒彎身行禮,踩著輕巧的腳步離開了。

當蓮兒縴細的身影離開、關上那兩扇木門的瞬間,司徒靳眼里的溫柔也隨即褪去,思緒再次轉向此時的局勢、以及未來可能有的變化,一雙眼也隨著沉思、變得越來越深沉。

這幾日一直淡淡盤旋在心頭,連自己也察覺不到的變數,究竟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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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兒進宮後的下午,大宅院的管事匆匆前來報告,稟明皇後娘娘駕到了。

「快請。」司徒靳下命令,心里不得不佩服蓮兒的效率,看來她確實是對自己忠心耿耿。

餅了好一會,兩扇門「呀」一聲打開了,司徒靳躺在床上,在空氣中一陣濃烈的藥味中、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氣,然後他听到了長裙、披風輕輕滑過地面的聲音,最後,一名氣質華貴、艷麗臉龐上已增添歲月痕跡的中年美婦,緩緩來到了他的面前。

「兒臣拜見母後。」司徒靳難掩心中激動、嗓音低嗄地開口。

三年多不見,他的母後似乎老了許多,鬢角多了許多銀絲、眼角唇邊也添了許多細紋,唯一沒有改變的,是她美麗臉龐上淡淡的冷凝。

打從自己有記憶開始,他美麗而尊貴的母親——龍碧皇朝的皇後娘娘,一直就是這麼冷冰冰,小時候他還一度以為母親是廟里供奉的觀音神像,不然她怎會有如此美麗莊嚴的相貌,卻又像木頭雕像一樣讓人無法親近。

在他之前,母後還為父皇生了兩名公主,听人說,就是因為母後終于生下了皇子,才讓父皇封為皇後的。按理來說,她應當對自己唯一的皇子格外寵愛,但她並沒有,從小到大,母後不曾將他摟在懷中親熱、卻也不曾責難打罵,始終以一種淡淡的、有距離的、過度有禮貌的方式和他相處。

他不明白原因,最後只能歸咎于她天生性子冷,或許在這世間,沒有任何人能得到她的關心和注意吧!但這無損司徒靳對她的敬愛,因為她的美麗莊嚴,恰恰符合了一國之後應有的姿態。

「你想見本宮?」美麗尊貴的皇後緩緩開口了,語調淡淡幾乎毫無情緒,剎那間就將司徒靳滿心的孺慕之情給冷卻了。

司徒靳這才注意到,打從他母後踏入房間後,那雙美麗的眼楮雖然掃過他的身子,卻沒能激起她心中任何的情緒!

怎麼可能?!為了偽裝,他身上依舊涂滿了大夫特別調制的黑色藥劑,讓他整個人就和過去癱瘓的時候一樣。不!甚至是更糟,這是一具任何人、包括太醫都無法忍受多看一眼、染了怪病的身子,但方才他的母後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像是根本沒看見似的!為什麼?!

說得更難听一點,方才那一眼,幾乎稱得上是毫無意義的一瞥,就像是視線剛好掃過,對本人來說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意義。

就算她生性淡漠,但也不該連一點反應都沒有,更何況,他是她的兒子、她唯一的兒子啊!

失望、難堪、惱怒、不解、恨意……各種情緒在剎那間涌上了心頭,讓司徒靳差點忍不住沖動想立刻坐起,用自己一雙手狠狠抓住她問為什麼?

她到底是怎麼樣的母親,能這麼冷漠的對待自己的兒子?!

「母後,我沒有多少日子可活了……」司徒靳低嗄的開口。

即使內心像是有一把火在燒,讓他說話的時候嘴角有些扭曲,但顯然皇後依然沒有注意到他這小小的改變。

「本宮知道,所以你差人入宮,要本宮來見你最後一面。」皇後的語氣依然平靜。

或許是司徒靳被心中種種紊亂的情緒給干擾了,他居然覺得母後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居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悅?!

不可能!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他是皇朝太子、而她是皇朝最尊貴的皇後,兩人的關系在皇朝里宛如唇齒,息息相關、密不可分,就算母子情分再怎麼薄,母後面對病重的自己,也絕對不會有幸災樂禍的情緒!

絕對不會!是自己想太多了。

「這些年兒臣雖然不在宮里,卻也明白三皇子和五皇子為了東宮的位置斗得十分厲害,兒臣擔心,要是一旦去了,母後在宮里頓失依靠,一想到這里,兒臣的心里就很不安,說什麼也放心不下!」心里雖然產生了疑惑,但司徒靳依然不動聲色地扮演著病重兒子的角色。

「宮廷里爭來爭去,但他們卻不曾認真細想,贏的、輸的最終全都還是困在宮里,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爭的?」皇後淡淡搖頭,嘴角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意。「兩年前一場病,讓本宮領悟了許多道理,既然已經明白了這層道理,也就沒什麼好怕的。」

「請恕兒臣不孝,無法在母後身邊照顧您。」

「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皇後喃喃自語,目光不知為何飄到了遠方,美麗的臉上緩緩浮現出一抹幸福的笑痕。

「……母後,母後?」司徒靳一連喚了兩聲,這才喚回了皇後飄離的心思。

「嗯,你還有什麼話要交代嗎?」皇後回過神,神情和語調已經回到原有的淡漠。

司徒靳一顆心,因為看到皇後美麗臉上微微蹙起的雙眉、微微抿起的嘴唇,瞬間變得冰涼無比,就算自己再怎麼想騙自己,卻也無法掩飾眼前鐵一般的事實——

他的親生母親,甚至比他還早接受了他即將死去的消息,她來這里不是為為關心、也不是因為憐惜,而是一種不得已、勉勉強強來听他最後遺言的姿態。

「倘若兒臣真死了,不管是三弟或五弟繼任東宮,他們最終都會想辦法、讓自己的母親成為皇朝之後。」

不同于方才,司徒靳以一種略帶冰冷的語氣開口,就算沒有母子情,那麼至少也應該關心自己在宮中的地位、皇後的寶座吧!

皇後搖頭,連帶使得頭上的金簪微微晃動,不知為什麼,當金簪閃動的時候,那抹光暈竟讓司徒靳覺得十分刺眼。

「這些對本宮來說,全都無所謂了。」皇後低下眼、靜靜地注視著司徒靳,美麗的眼里一片平靜。「听本宮的勸,你已經染了重病、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又何必再為這些事勞心呢?放寬心,把一切都放下吧!」

皇後的平靜淡漠、無動于衷,就像是一把最銳利的劍無聲地刺入司徒靳心中,生平第一次,他對自己的母親產生了嫌惡之心。

放下?!炳!不可能!在自己失去了這麼多以後?在他清楚知道還有機會、奪回原本屬于自己的權力之後?他要怎麼放下?又怎麼可能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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