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水(上) 第24頁

「若是沒忘,身體康復以後為何沒有即刻回宮?甚至編出‘病危’的假消息?這,就是太子回報朕恩情的方法?」

「父皇恕罪。」司徒靳臉色一白,再次跪了下來,語氣惶恐地稟告道︰「兒臣這麼做確實不應該,但實在是情非得已,懇請父皇容兒臣稟奏實情……」

見皇帝沒有喝斥他,司徒靳這才壯起膽子繼續道︰「兒臣自從移居大宅院後,這三年來無時無刻都活在恐懼之中,不管當年陷害兒臣的人是誰,他必定不會輕易放過兒臣。雖然兒臣得了靈藥、恢復了健康,但難保對方不會再次出手,在兒臣還沒查清楚對方是誰的情況下,兒臣真的不敢將消息傳回宮里,請父皇明鑒。」

「說得是有幾分道理,但倘若太子怎麼都查不出凶手,那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打算回宮了?」

「兒臣不敢,兒臣只是……在等一個更適當的機會。」司徒靳硬著頭皮回答。

「那麼,什麼時候才是更適當的機會?」皇帝似笑非笑地開口,直接替司徒靳回答道︰「對太子來說,是不是要等到老三和老五斗到一方倒下,另一個傷痕累累的時候,才是最適當的機會?」

司徒靳張目結舌,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朕沒有猜錯吧?」皇帝笑了,伸手示意司徒靳平身,見他一動也不動,干脆伸手將他扶起說道︰「你發出病危的假消息,刻意將老三引了過來,還給他一份老五和朝臣勾結謀反的名單,不就是想要他們兩個人好好斗一場嗎?」

將司徒靳按回椅子上後,皇帝起身,只手放在腰後、一如過去他在主持朝政時輕松自在的姿態說道︰「你將那份名單交給老三,老三當晚就迫不及待地、秘密向我上了彈劾奏表。老實說,以老三的能耐,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得到這份名單,那麼這份名單從什麼地方來,就讓人玩味了。」

司徒靳听皇帝將話講開,也隨即表達自己的意見。

「兒臣知道這幾年來,三弟和五弟對東宮之位蠢蠢欲動,兒臣既然癱瘓在床、毫無痊愈的希望,兩位皇弟想爭奪太子之位原本也是無可厚非,但沒想到五皇弟居心叵測,居然想聯合朝臣,意圖一舉顛覆皇朝,叛國之罪罪該萬死,請父皇明察。」

「這件事朕心里有數。」皇帝輕輕頷首,說出自己的決定。「大理寺囚禁的杜家遺孤,朕已經下令無罪開釋,同時封杜絳雪為義女、賞賜了許多財寶,讓她風風光光的出嫁,不但確保她後半生的幸福,也間接為杜家洗清叛國的冤屈,這件事到此為止,朕也不打算再追究了。」

「不再追究?」司徒靳錯愕無比地抬頭,不敢相信自己听見了什麼。

「對,不再追究。」皇帝淡淡一笑,目光緊緊鎖住司徒靳繼續道︰「當然,朕已經私下找過五皇子,要他瞪大眼楮把局勢看清楚,要他明白沒有人可以在朕的眼皮底下玩花樣,誰也不例外。」

「兒臣不服。」司徒靳忍不住提高了嗓音,不明白皇帝為何如此輕判!不管五皇子的謀反是否真的付諸行動,光是策劃這個舉動,就足以讓他死上千回萬回了不是嗎?

「喔?太子為何不服?」皇帝挑起一道眉問。

「結黨營私、勾結朝臣、意圖謀反,樣樣都是死罪。」

「太子這是在質疑朕處理得不公正?」

「兒臣不敢。」司徒靳冷著臉開口。

「說穿了,兩位皇子想爭的是東宮的位置,五皇兒膽子再大、也沒膽子真正謀反,那些所謂陰謀反叛的證據,不過只是一些他和鄰近小柄互相來往的信件,希望他們暗助他登上東宮之位,日後若是登基為帝、必定有所回報。」皇帝不以為意,語氣平靜地開口︰「這事他做得確實過火,但認真追究起來,倒也不是什麼難以饒恕的事情,再者,朕相信此次之後,五皇兒好幾年之內都會安安分分的。」

司徒靳不語,只能強迫忍住心中的不平怒氣。

懊死!這就是為什麼三皇子拿走名單這麼多天,但卻始終沒有動靜的原因了,原來一切可能的斗爭都讓父皇給擋了下來!

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父皇居然早已洞悉了一切!

「倒是太子你,借著發出病危的假消息,意圖引起三皇子和五皇子之間的斗爭,你存的又是什麼心?」皇帝突然將話題一轉,又轉回了司徒靳的身上。

「兒臣並非有意挑起兩位皇弟的斗爭,實在是因為兒臣臥病在床三年,手邊幾乎已經全無可用的人脈。」司徒靳心中一凜,隨即解釋︰「兒臣在獲得名單之後,心知此事重要卻又無能為力,只好將名單轉給三皇弟,因為兒臣明白三皇弟一定會將這件事呈報父皇,做妥善處理。」

「是嗎?初時朕還以為太子想挾怨報復呢!」皇帝淡淡一笑,見司徒靳錯愕地抬眼,他才跟著補充道︰「太子癱瘓了三年,既然查不出真正的凶手是誰,轉而向覬覦太子之位的兩位皇子下手,也是一種報復不是嗎?」

「覬覦太子之位者,和陷害兒臣的人必定有關聯。」司徒靳說出自己的想法。他倒下誰能得利,誰就是陷害自己的人。

「這不過是太子的推測而已。」皇帝輕嘆一口氣,虎目一瞪,大聲質問司徒靳︰「僅僅因為你一人的推測,你就打算在宮中掀起一場腥風血雨的斗爭嗎?這樣不嫌手段太殘忍嗎?」

司徒靳仰頭不語,怎麼也不承認自己有做錯的地方。他沒錯!他遭人陷害一躺就躺了三年,現在他做的,不過是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朕今天既然來了,就干脆和太子把話一次說清楚。」皇帝雙手交握在背後,緩緩踱開、緩緩開口道;「當初為了皇帝這個位置,朕與手足之間也經歷了不少殘酷的斗爭,那些事雖然都已經過去了,但每每回想起來,都會覺得渾身發寒啊!人世間最殘酷的事情,莫過于至親手足相殘,朕既然已經經歷過了一次,就絕對不會讓同樣的事情再發生!」

皇帝緩步來到司徒靳的面前,雙眼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他。「朕知道,你能痊愈靠的是佟老板的靈藥。」

司徒靳一震,沒想到在大宅院里發生的每一件事情,都瞞不過皇帝的眼楮!

「能讓佟老板親自上門談交易的,你絕對不是頭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皇帝露出若有所思的微笑。

「太子啊!你已經從佟老板手上得到了‘奇跡’,已經夠了!懊滿足了不是嗎?你既然已經痊愈,只要返回宮里依舊是太子,並沒有真正損失多少,就讓一切到此為止吧!」

「……」司徒靳沉默不語,心里頭卻宛如一盆烈火瘋狂地燃燒著、憤恨難平。

滿足?!不可能!三年多來他像廢物一樣躺在床上的時候,誰關心過他?誰在乎過他?他現在怎麼可能滿足?

案皇見他無救,就順著朝臣的意見火速將他送出宮!朝臣們見他復原無望,紛紛轉投其它皇子的麾下!

而母後……二十幾年來認定的母後,其實根本不是他的親生母親,而她為了自己的女兒,恨不得他能像廢物一樣終生躺在那里,或者是干脆死了更好!

「……到、此、為、止?」司徒靳緩緩吐出這四個字,語氣森森。「只怕兒臣不太明白陛下的意思。兒臣遭人陷害、像廢人一樣躺在床上的這三年該怎麼算?該找誰算?」

「你找得到真正凶手嗎?」皇帝見他一臉頑強,心中也升起了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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