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堤亞傷勢看起來嚴重,但其實並未傷及要害,他左腿骨折,肝挫傷,肋骨也裂了兩根,左肩因撞擊力而月兌臼,韌帶拉傷,其他是一些瘀血和擦傷。
他數度心跳停止、休克,是因為肺部壓迫到心髒,血液無法正常運送而發生的短暫現象,讓他往右側躺再輸點血,呼吸自然平順。
在加護病房觀察了三天便轉到普通病房,骨折的部分也做好妥善處理,至于肋骨的裂縫會自行愈合,無需太過擔心。
皮肉是吃了不少苦,他必須吃止痛藥才能入眠,不過他算是因禍得福,住院期間還有美女隨侍在側,讓他不想出院。
「寶貝,我的腳好像沒什麼感覺,它會不會是廢了,以後再也不能走路?」他是殘廢富豪,得拄著拐杖,一拐一拐地走著。
莫堤亞臉上沒有一絲自怨自艾或即將成為殘障的沮喪,有的是一絲困擾,好像他的腳不是自己的,不知被誰偷偷換走了。
但是想也知道不可能,他是閑得發慌,想找人閑磕牙,早在他清醒的那一天就問過主治醫生目前的狀況,只是他沒跟人提過罷了。
所以他打算利用這次車禍受傷,慢慢拉近寶兒妹妹的心。
既然之前種種窮追猛打的追求方式皆宣告無效,那麼不如換個方式試試,改弦易轍,以自身的傷勢撇下她的心防,然後再……呵呵……
美好的未來在等著他。
「它上了石膏,等一把榔頭敲碎了就能行動自如。」聲音清冷的甘寶兒一如往常的面無表情,酷得讓人覺得有點泠。
「是嗎?我看你整天笑也不笑,很嚴肅的樣子,肯定我傷得很重。」他裝可憐,企圖博取同情。
「我顏面神經失調。」她冷冷地說,清妍容貌不曾有一絲波動。
他眼角抽搐一下,心想,為了不笑,她理由真多。「你不用自貶來安慰我,我看我可能沒什麼希望了,那輛車煞車都沒踩就朝我撞過來,我整個人飛了起來又重重落地,我以為我死定了。」
這一次換甘寶兒臉皮微抽,美目一眯。「你到底想干麼?」
「我……我都快是廢人了,還能干什麼?只是看見你一臉沉重的表情,我就想到我的傷,心情難免低落。」他神色落寞地嘆了口氣。
「我沒有表情沉重,而你的傷勢也無大礙,欠缺的只是恢復時間。」她捺下性子解釋,盡量和緩漠然的神情。
對于一個躺在病床上的傷患,她所能做的是容忍他一切無理的要求,他有幸逃過一劫,她已經相當感激。
從他車禍至今,她沒離開醫院一步,換洗衣物皆由香苗幫她送來,沒親眼看他無恙,她無法安心。
也由于她記憶已恢復,對他的照顧更責無旁貸,不願假手他人。當年她那麼任性要求他娶她,而他不曾或忘的依約而來,說不感動是騙人的。
她非常在意他,在意到超越喜歡,她想她有點戀上他的眷戀和寵愛。
「可是你對著我蹙眉頭,美麗的唇老是抿成一條線,我曉得你是不忍心向我宣布惡耗。」他一臉絕望,好像大限將至。
見他毫無生氣的盯著點滴瓶發呆,她無奈地詢問。「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麼?」
他很慢很慢的轉過頭,好似快死的老頭,慢得快停格。「至少你要笑一笑,別繃著臉,不要讓我以為我快不久于人世了。」
「我不會笑。」沒事干麼亂笑,又不是精神失常的瘋子。
「笑很簡單,每個人都會,只要把你的唇線往上揚……」他異常興奮,期待看到她久違的甜美笑容。
笆寶兒很酷的回了一句。「沒什麼值得笑的事。」
「嗄?」怎麼會這樣?剎那間從雲端跌落的莫堤亞既失望又錯愕。
不行、不行,他一定要扭轉她錯誤的觀念,不能就此罷手,她明明可以笑得很美,讓日月星辰都黯然失色。
「活著就是一種恩賜,你不該高興的笑嗎?」笑有益身心健康。
「活著……」她撫著自己心跳的位置,它規律地在胸腔內跳動。
「還是你希望我死掉,就不會有人無賴地纏著你?」他下重藥刺激她。
「別胡說,你不會死。」她情緒略顯激動,聲調往上拉高。
「誰說不會死就一定死不了,生死有命,半點不由人,有些事不是我們所能控制的。」
死里逃生後,莫堤亞驚覺有些事要預做準備,計劃好的進度表也該做些調整。
意外往往來得令人措手不及,不是說不就能避免,雲馨的死是,這場車禍的發生也是。
他必須改弦易轍,讓不肯嫁給他的小女人點頭,他希望用一生的溫柔寵愛她,但如果不幸未能達成,他也要將她的後半輩子打點好。
「那你就努力活下去,不要屈服。」人定勝天。
他嘴角歪了一下,露出一臉想哭的表情。「我也想活呀!但是你連笑都不笑,我看了好難過……」
「夠了,你要我笑,我就笑給你看。」省得他一天到晚煩死人,長吁短嘆。
很久沒笑了,甘寶兒忘了怎麼笑,她很勉強的牽動嘴巴兩邊的肉,僵硬的臉皮往上拉扯,很努力的給了他一個笑。
「寶貝,你在哭嗎?」為什麼他覺得傷勢惡化了,整顆心都在痛。
「笑。」皮肉拉久了有點累,她不笑了。
「笑比哭還難看。」他下定論。
「難看?」甘寶兒的唇抿得更緊,面上一陣冷颼艘。
「是很難看呀!像是被迫服毒自殺的宮女,不願死卻又不得不從命。」表情生硬。
「你說的正是我目前的寫照。」被迫讓一個平常不笑的人笑,那比登天還難,她根本不曉得為何要笑,笑的意義在哪里,一逕的傻笑只會看起來很蠢。
他在心里苦笑,表面裝作無所謂。「算了,我肯定傷重得令你笑不出來,你也不必勉強了,就讓我安心地等死吧!你不用管我。」
「你……」要是真能不管他,她也用不著這般難受。「我會多練習笑的。」
至少不會讓人以為她在哭。
被形容「笑比哭還難看」,甘寶兒真的有被打擊到,她驕傲的自尊小小的受傷了,不相信笑有多難,她只是不愛笑而已。
她的安慰顯然不起作用,他仍提不起精神。「寶貝,我想我可能不會結婚。」
「喔!那很好。」她順口一接。
婚姻是愛情的墳墓,無數前僕後繼的烈士葬身于此,以她的觀點,人真的不要結婚比較好,免得怨偶數目日復一日的增加。
原則上,她不贊成兩個人在一起就非結婚不可,世上無真愛,再深濃的感情也會隨時間流逝轉淡,到時結婚證書等于是擺月兌不掉的精神折磨。
她一句「很好」,讓莫堤亞倏地瞪大眼。「哪里好了,不能親親抱抱、不能傳宗接代,人類的延續就此斷絕,世界末日提早到來。」
「危言聳听。」說得太夸張了。
氣候異常、聖嬰現象、2012年地球滅亡的預言,不全是人為因素,過度的開發導致雨林流失,兩極融化。
人全死光了也好,不會再有任何污染破壞,一切回歸最原始的狀態。
「寶貝,你不了解男人的難處,這幾天我發現我該起來的地方沒有起來,我快不行了。」雙肩一垮,一下一下的抖動。
「不行?」柳眉輕攏,甚為不解。
什麼叫該起來的地方沒有起來,左腿骨折的人本就該躺在床上休息,他起來干什麼……
驀地,她看向他兩腿間,有些了然地點頭。
「你想上廁所?」
莫堤亞聞言絕倒。這是她唯一所能想到的事?
「不,不是,我是說……」說到一半,他真尿急了,臉色微窘的壓低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