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害怕一個人騎,那麼我與你一起騎,不過可能會擠一點。」
何止擠一點?簡直是擠得不能動彈!兩人這樣子一起擠在馬鞍之上,無可避免地身體有著親密踫觸,小夜子還沒來得及反應,大海已熟練地用小腿一夾馬肚,夜臣便慢跑起來。
「抱著我,不然會掉下去。」他不忘叮囑。
有點臉紅耳熱的小夜子,只能怯怯地用雙手揪住他的衣服,也不知湊巧還是刻意,此時路面突然顛簸,一個輕微震動害她差點滑下去,于是她忙不迭地抱住他的腰際,可是又覺得不妥當,立刻放開手。
原來她還是有可愛的一面,這才像一個雙十年華的少女嘛!眉開眼笑的大海把她的窘態全看在眼里,他刻意加快速度讓小夜子無法選擇,只能緊緊抱著自己。
偷偷竊喜的大海,渾然不知懷中的佳人正在心中狠狠咒罵他。
潔白貝齒咬緊下唇的小夜子,心有不甘地靠在這個可惡的男人懷里,健步如飛的夜臣在風中奔馳,節奏穩定流暢的步伐說明騎師的技術一流,她知道自己又被騙了!
他分明深諳騎術,而且應是個中好手,卻裝作菜鳥,硬要她來牽馬,他不是擺明存心戲弄她嗎?!
真是可惡!她憋住一肚子悶氣,感受簌簌勁風,長發更隨風肆意飛舞,小夜子看著旁邊快速掠過的大樹,一幕幕似曾相識的畫面,讓兒時的回憶涌現眼前。
時間仿佛回到從前,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還不懂騎馬的她,與爸爸一起騎乘夜臣,那時爸爸同樣對她小心叮囑︰「小夜子,要抱緊哦,不要掉下去!」
「是,爸爸,快點,再跑快一點。」興奮地抱緊爸爸的小夜子歡呼。
「好,小夜子抓緊哦,爸爸全速開動啦。」
如箭般疾沖的夜臣讓父女倆開懷大笑,爸爸雄壯的爽朗笑聲,與她銀鈴的歡笑聲不絕……
撲咚!撲咚!小夜子的心跳又開始加快,胸口隱隱作痛,她一手揪住胸口,快受不了!
「停下來!」小夜子吃力地喝止。
大海趕緊拉住韁繩停下來。「怎麼了?哪里不適?」
「痛!」
她的妄想癥又發作了嗎?大海一手擁住她的削肩,一手包裹住她死命抓緊胸前衣服的小手。「沒事的,放輕松,慢慢呼吸,只是心跳比較急遽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顯然他的安撫無效,緊閉眼眸的小夜子臉色煞白,額際冒著冷汗,心痛難耐。
替她拭去汗水,大海一咬牙,硬下心腸道破事實。「真的會痛嗎?即使曾經受過傷害,縱使傷口再深,也該痊愈了,不可能還會痛,那只是殘留在身體的痛楚記憶,是你的錯覺,其實已經不會再痛了。」
他這個自以為是的笨蛋在胡說什麼?什麼錯覺?她倏地睜開眼眸,有點惱羞成怒。「你……說什麼……笨蛋……」
很好,還有力氣罵人。「我是笨蛋,總好過你這個只會被過去束縛,不敢往前的膽小表。」
他以為自己是誰?他知道些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
大海溫柔地撥開她額前的發,直瞅著她的兩泓寒潭,以絕對真誠來融化千年冰人。「沒錯,我是什麼都不知道,那你願意告訴我嗎?願意把你的過去,還有這個小腦袋想的事情全告訴我,讓我與你一起分擔。」
怦怦!怦怦!心髒更加劇烈跳動,異樣的陌生情愫在胸中鼓動,他柔情專注的眼眸與親匿的踫觸,令小夜子感到呼吸困難、心律不整,她用力按住快要蹦出胸口的心髒,閉起眼簾,氣喘吁吁。
「小夜子,振作點!」大海擔憂地叫喚,輕搖她單薄的身子。「睜開眼,不要昏倒!」
耳際傳來他焦急的呼喚,盡避她很想回應,可是力不從心。
看著面色灰白的她喘不過氣來,大海毫不猶豫低頭,噙住她那兩片柔軟但冰冷的唇瓣,緩緩吹送氧氣給她,不管人工呼吸是否有用,現在他腦中只想到這個急救方法。
火燙灼熱的唇瓣踫觸,稀薄的空氣混雜了某種氣味,她的唇舌與胸腔充斥他的味道……這是小夜子最後的意識。
大海抱緊已然昏倒的小夜子策馬飛奔,憂心如焚的他有點後悔,他是否做得太過分?馬上勉強她站起來,強迫她去面對現實,他可能因此弄巧成拙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有沒有人可以告訴她?
兩天沒下過床的小夜子蜷縮在床上,她抱著弓起的雙膝,右邊臉頰貼在膝上,凝望窗外的夜色發呆。
最近的日子有夠糟糕,自從救回那個男人後,她平靜的生活不再,不知為何他總喜歡來煩擾她、老是在她身邊打轉。
老天!為何他對自己失憶之事好像滿不在乎,一點也不擔心煩惱,更不急于找尋自己的身世記憶,卻對別人的事情有著濃厚興趣。
什麼想要了解她,成為好朋友?多動听的說詞!說穿了,還不是他的好奇心作祟,想要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才來接近她。
哼!她才不會上當,被他騙了!她絕不會讓他闖入自己一直辛苦堅守的城堡,擾亂她無波的心湖──
可是真的能嗎?她下意識地輕撫唇瓣,禁不住憶起那個親吻,嚴格來說那並不算是親吻,她知道他只是情急之下替她人工呼吸,不過她卻仿佛仍能感覺到他溫熱柔軟的踫觸,身上還留有他獨特的氣味。
一下子,她的心湖不再澄明如鏡,絲絲漣漪泛起,被抑制已久的感情好像蠢蠢欲動,漸漸不受控制、翻騰不已。
雖然現在還可以極力壓下,但是一直蟄伏著伺機而動的話,真不知何時會破殼而出。
小夜子感覺自己正陷在一片泥沼中,被一道無形的鐵煉枷鎖著,身體有如千斤般重,分毫也不能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一吋吋沉沒,直至滅頂為止。
內心的騷動與不安明顯源自那個白目男人,為什麼他會有這種影響力?為何她會如此在意他?小夜子無聲無息地嘆了一口氣,她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
甚少與人接觸往來的她活在一個十分狹小的世界里,除了水無月家的人外,她從不與外人交談,而他是一個異類,是一個她完全不能理解應付的男人,就像一個說著外星語的外星人,難以溝通。
小夜子發覺自己真的有點怕他,害怕他會破壞一切,改變她的世界,所以她不想與他有任何牽連,只想躲他躲得遠遠的,即使被說成是膽小表也無所謂,她只想保持現狀,永遠待在只容得下她一人的狹窄世界里。
說她小孩子脾氣也好,任性別扭也罷,只要她一直待在床上,她便可以安全,因為他不能強迫她下床,硬要她再做些不情不願的事情。
小夜子是如此深信的,可是真能如她所願嗎?
第四章
大海在房間外徘徊,不停地原地踱步,頻頻望向緊閉的房門,無奈嘆一口氣,那道一直鎖上的大門,就像是小夜子的心門。
或許他是有點急躁,才會把小夜子逼得喘不過氣,可是他也只是為她著想,並沒有傷害她的意思。
唉!大海不禁又重重嘆息,對小夜子再次把自己關在房間內感到相當沮喪,因為這次的情形比上次要嚴重得多,她不只「足不出戶」,這次還「足不下床」。
謗據茉莉的說法,小夜子終日躺在床上,一副病厭厭模樣的她對什麼事都提不起勁,唯獨提及大海先生的名字時精神為主一振,但她十分堅決地搖頭,表明謝絕探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