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像——他下了結論。
「是你像我,我是你爹,我把你生出來的……」他的兒子呀!聰明伶俐,乖順听話,他還有何求?
「啊!不是娘把我生下來的,爹會生孩子嗎?」他不解的問,一張小臉上滿是困惑。
遇到太實事求是的孩子,趙逸塵有片刻被窘住了。「是爹和娘合力把你生出來,沒有爹,你就不會在你娘的肚子里,有爹有娘才有你,你是我們的兒子。」
雋哥兒听得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那我娘比較厲害,肚子里裝了一個我,還把妹妹也裝進去。」
「……」是,他娘厲害,前後生下兩個趙家子嗣,勞苦功高,誰也比不上,尤其瑩姐兒差點養不活。
看著膩著娘親的小女兒,趙逸塵有幾分心疼,要是他陪在妻子身邊,她也不會乏人照料而早產,差點一尸兩命。
「呵呵……」听著兩父子說著叫人發噱的傻話,很想裝無動于衷的皇甫婉容一時沒忍住,笑出聲。
「孩子他娘,你生了個呆兒子。」明擺在眼前的事實還質疑,沒爹教著還真是不行,不開竅。
「你生的才是呆兒子,我兒子聰明得很,是明日的狀元郎。雋哥兒下來,他不是你爹。」有這麼說兒子的爹嗎?
這女人……要翻了天了!趙逸塵咬著牙,不放手。「我的兒子不就是你的兒子,雋哥兒別听你娘的,她在吃味。」
「吃味?」味是什麼,他比較喜歡吃核桃酥。
「誰曉得你會跟誰生兒子,說不定你外頭兒子一大堆,樂不思蜀的不想回府,這才說自己失憶了。」不無可能,以他出色的外表,即便蝶兒不撲花,也有自動送上門來的艷福,甘心常伴君側。
一想到他外面有女人,皇甫婉容的神色有些變了,原本不太熱絡的態度更疏離了,不願他靠得太近。
一見她疏遠的神態,他想笑,又有著無奈。「到目前為止,我只有一個女人,一個為我生兒育女的女人,雋哥兒是我唯一的兒子,你不要胡思亂想,把孩子帶歪了。」
「我哪有多想,誰知道你在外面干了什麼事,總不會幾年來都一事無成。」看他的穿著打扮,不可能過得太差。
錦衣玉帶,綾衫綢袍,腳踩銀線繡雲紋撒金雲頭鞋,頭上是瓖了三顆南珠綴玉的雲雀餃竹金冠,一身的氣派不下富貴中人,腕間戴著的紫檀香珠串更是價值連城。
從宮中出來的都生就一雙利眼,她還有什麼貴重物事沒瞧過,一眼便能瞧出東西的優劣。
第六章我有爹了嗎?(2)
「你真的是我爹?」被抱得很緊的雋哥兒掙不開,只好露出和親爹一模一樣的無奈表情。
「我是。」無庸置疑。
「好吧!爹,我先認你,你以後要是對娘不好,我就不要你當我爹了。」他很正經八百的和他爹談條件。
「我也要認、我也要認,你會像小花的爹一樣讓我坐高高嗎?會帶我去看花燈,猜燈謎,買好多東西……」哥哥做什麼就跟著做什麼的小尾巴歡快的蹬著腿,抱住案親的粗腿。
小花是誰?趙逸塵無聲的問。
佃戶的女兒。皇甫婉容以唇形回答。
佃戶的女兒……他的小女兒居然羨慕一個小農戶的女兒……「好,爹讓你坐高高,我們還去放水燈,坐畫舫,買瓷女圭女圭,你想要什麼爹都買給你,你是爹的寶貝女兒……」
「哄完孩子了?」
當了爹娘才知道父母難為,孩子永遠有用不完的精力、問不停的問題,用最單純的心思考驗父母的耐心,把父母逼瘋了,還不得不去愛他們、寵溺他們。
當一左一右的讓一兒一女圍著時,兩張長得相似的菱形小嘴雀兒似的迸出一長串話,忙著應付的趙逸塵這才明白他欠缺的是什麼,也是他一直在尋找的——家的感受和溫暖。
沒人知道失去記憶的他有多恐慌,不曉得自己是誰,爹娘是何許人也,家住何處,要往哪里去,家中是否有妻小等著他,他們會因等不到他而難過嗎?為了他夜夜流淚到天明。
他很急,越想想起來卻越是想不起來,腦海中是一團模糊的黑霧,越想捉住飄得越遠,不成影像。
不想練武,不想當什麼根骨奇佳的武學高手,他對習武並無太大興趣,反而偏愛書籍,可是老酒鬼號稱醫毒雙聖,他一手妙手回春的醫術能治好他的失憶,所以他拜老酒鬼為師。
但是老酒鬼太奸狡了,他用恢復記憶一事吊著他練功,讓他自動自發、日以繼夜地學武,把老酒鬼的武功全學齊了。
趙逸塵懷疑錢老鬼所謂能治愈失憶的「雪參丸」是他信口胡謅的,老酒鬼說過不少醉話,全都當不了真。
「瑩姐兒說她的雪球少了個伴,要我再買一只給她。雪球是什麼?」他到現在還搞不明白,孩子一鬧他就暈頭轉向,兩只耳朵不夠用,不知該先听誰的,轉來轉去。
「她整天抱在懷里的狐狸犬。」她把狗當玩伴,走到哪里便帶到哪里。
「那個毛茸茸的小東西?」應該做成圍脖或袖套吧!
任何有毛的四足畜生在他看來都只有那一身皮毛,剝了皮,剁塊的肉跟骨頭煮湯吃。
若是瑩姐兒知曉她剛認的新爹把她養的狗兒當成山里的狐狸,還想吃狐狸肉,她肯定哭著大喊壞爹爹,不要這個會吃雪球的壞爹爹了,她寧可當個沒爹的孩子,有娘就好。
「她喊雪球妹妹。」睨了一眼正在捏手臂的男人,皇甫婉容以眼神嘲笑他真不中用,才陪孩子幾個時辰就不行了。
「不該讓她養狗。」真不象話,和畜生稱姊道妹。
「你自個兒跟她說。」她不當壞人。
「她會咬我。」那兩排小米牙咬起人來還真疼。
她恥笑的一嗤,「你皮粗肉厚的,咬兩口疼的是你女兒的牙口。」
「女兒咬父親是為不孝,不過你來咬的話……」他話說一半地朝妻子一看,眼神流露出一絲意味。
燈下看美人,美如夜曇。
她冷笑的瞪了他一眼。「我會一口咬死你。」
「不妨試試。」就她那點連貓尾巴也踩不斷的力氣,他還怕她磕踫了牙,反過來怪他肉硬。
試什麼,給他當塞牙縫的夜宵呀!當她傻了。「你不回去真的可以嗎?也許趙府那邊正在為你等門。」
「城門關了。」他有好理由。
「分明是你故意拖延,磨磨蹭蹭地帶著孩子瘋玩,錯過回城的時辰。」她點明了他的刻意。
竄長的燭火映出趙逸塵俊雅的面龐。「是又如何,我的妻小都在這里,我錯過了你們三年多時間,如今回來了,難道不該多陪陪你們?」
說到妻小,她听出他話中的落寞和內疚,不免心軟地柔了語氣。「那邊不會說話嗎?」
他冷冷一笑,「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室,我都沒休了你,誰敢不承認你是趙府長媳,還敢說什麼閑話。」
他們還想說什麼,這些年他妻子受的委屈還不夠嗎?幾句話就讓她在府里待不下去,委身在什麼都缺的小莊子,身邊的丫頭、婆子只剩下淺草和夜嬤嬤,她連生瑩姐兒都找不到穩婆,主僕幾個咬牙生孩子,生出個小貓似的娃兒。
听著夜嬤嬤抹淚說起曾經的過往,身為男子的他都想一刀砍死謝氏這個貪心不足的老妖婦,為了不讓孩子出生,居然派人阻止穩婆來接生,想活活熬死她們母女倆。
想必沒了母親的雋哥兒也活不長,光靠兩個忠心的下人也養不大他,謝氏只需略施手段,那兩個下人便會從莊子被打發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