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襲卻沒動作,只是淡笑道︰「望姑娘莫將在下視為風流之輩。」
「那又如何?」她懶得搭理。
「在下是誠心想與姑娘結識。」
「我看你是要這鐲子吧!」
「此鐲意義非凡,姑娘並不明白。」
「行了!帶著你的東西快走吧!」
歡兒當然不知道這玉鐲有什麼意義、代表了什麼,雖說這人眉宇間確實透著一股難掩的氣勢,她不是看不出來,但若不快趕人,一旁的爹爹等會肯定又要對她說上更多的大道理。
趙襲沒命人拿走東西,反倒卷起衣袖,大筆一揮,迅速在另一張畫紙上留下了幾行字。
那是幾行草書,歡兒還沒看仔細,趙襲已放下筆,闊步走到門旁。「那麼在下先行離去,關于玉鐲,他日再與姑娘商議。」
還是要玉鐲?歡兒還來不及開口回嘴,趙襲便領人翩然離去。
這人一走,金開來果然馬上開口對歡兒說︰「我說歡兒,這人相貌堂堂,舉止大器,你又何必不斷刁難?」
歡兒瞪了爹爹一眼。「爹爹,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知他安了什麼心?」
金開來嘆道︰「三個女兒當中就你最刁鑽,就算對方有意結識,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這樣下去你何日才能找到好人家,完成終身大事?爹娘要到何時才能放下一顆心?」
歡兒听了馬上轉過頭。又來了,爹爹又要說教了。
什麼終身大事,現在這樣快活度日,不是再好不過了嗎?
轉過身的歡兒,目光落在畫紙上。方才那人看似不經意地隨手行書,卻已留下了四行字。
歡兒凝視著,眼眸漸漸發亮。
這字跡渾厚蒼勁,看似隨意揮毫,卻暗藏玄機。
「美人相形鐲見拙。」歡兒念著第一行字。「千年古玉猶見羞。」她低首,再看下兩行。「金銀珍物何所惜,佳人歡顏入心中。」
歡兒並不知曉此鐲恰名「美人鐲」,不過字里行間巧將她的姓名帶入其中,還明白地告訴她,留下的這些珍物有什麼好可惜,自己的容顏他卻記下了。
這又是美人又是歡顏的,歡兒哼了一聲暗說道︰「還說不是風流浪子?」
「歡兒,那位公子寫了什麼?」李月娘問著。
「哪有什麼,不就是賣弄文筆。」她刻意說得不以為然,然而話語問卻藏著難掩的贊嘆。
這看似隨意的揮毫,卻流露出驚人的勁勢,若無深厚的底子,也難寫得這般灑月兌,還有頃刻間就能完成了詩句,教人不得不佩服。
歡兒眼眸掠過一絲光亮,自己沒發現,李月娘卻瞧出端倪。
她這二女兒,自幼聰穎,琴棋書畫皆涉獵,騎馬踢球樣樣來,雖說活潑伶俐,卻也刁鑽難纏,斯文書生她嫌懦弱,勇猛武將又嫌沒腦袋,那家財萬貫的富家公子哥她更是不往眼里看。
今日這登門拜訪的公子,氣度軒昂,俊朗不凡,看來才情縱逸,有文武才略,歡兒方才那芳心一動的神情,或許她自個兒不明白,當娘的可是心領神會。
「讓娘看看他寫了些什麼。」李月娘走近。
歡兒卻雙手一收,卷起畫紙。「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信手胡寫的詩句。」
她收起畫紙,神情有些不自然,李月娘瞧見,只是淡淡說道︰「是嗎?」她不再追問,也不再多說,將一切看在眼底。
金歡兒麗質天生,追求者何其多,這點小伎倆她哪放在眼里。只是她不明白,為何此刻她雙頰微燙,徐徐泛紅,心口有些不自在。
那戲台前出手相救、樹梢上環抱腰間的場景此刻又浮現在她腦海中。他留下的字跡,字字刻在了歡兒的心里頭。
金開來在她身後說道︰「歡兒,那鐲子理應還給龍公子。」
歡兒沒應聲,金開來又喚了一次。「歡兒!」
「嗯?」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發著愣。
方才自己心頭想些什麼?眼楮瞧著什麼?怎失了神自己都不知道?歡兒晃了晃腦袋,不願如此昏沉。
「爹說的話你可听進去了?」金開來又問了一次,這丫頭怎就這麼不受教。
「爹,怎麼外人說的話你就听,女兒說的話你就不信?我說這人沒安好心,鐲子我就偏不給,看他能奈我何。」
歡兒將玉鐲往手腕上再扣了扣,想了想又將畫紙卷妥、握在手中,沒再听爹爹後頭又念了些什麼,逕自快步回房里去。
李月娘將歡兒這些不自然的小動作瞧在眼中,這女兒向來心高氣傲,眼楮長在頭頂,沒點本事很難讓她信服,那龍公子雖不知是何來歷意圖,但很顯然,已經讓歡兒另眼相看。
她拉住了金開來。「就隨她去吧!」
金歡兒不打算交出玉鐲,離去的趙襲暫時壓下此事,他帶著難測的神情,似笑非笑地策馬離開。
那美人執意留鐲,他趙襲何須強求?來日方長,他堂堂二皇子,有的是時間和她慢慢消磨。
第四章
趙襲帶著歡兒給的畫像,離開了金家。這美人鐲當真如他所料,被當成尋常之物,流落市井小販當中。要知道是誰竊走這些宮中珍物,變賣換取錢財,以及皇城軍機圖的下落為何,就靠這張畫像了。
趙襲沒有耽擱,馬上率人回宮。
一回到宮里,便瞧見太子和太子妃在殿中等著他。
「可有消息?」太子問著,太子妃在一旁。
趙襲見兄長並無顧忌,便點頭道︰「已有頭緒,若循線找到變賣珍物之人,便有辦法查出幕後指使者。」
趙雋听見此話,神情稍稍和緩。「有線索就好。你不在宮中時,我親領禁衛軍守城,皇城安危都在我掌握之中。」
趙襲道︰「太子方完婚,如此可冷落了太子妃呢。」
一旁的太子妃聞言淺笑。「無妨,國事要緊。且太子讓小芹進宮相陪,宮中生活我很快就能適應。」
听到這里,趙襲深眸隱約閃過一絲莫名光亮。
「秦芹今年也一十八了吧?」趙襲問道。
太子妃秀外慧中,儀態賢淑,緩緩回道︰「都十九了,二皇子久未與她見面,都忘了她年歲了。」
趙襲低吟道︰「的確,已有好些日子了。」低沉的話語中別含深意。「秦芹與你情同姊妹,讓她進宮相伴,太子妃也好有個人說說話。」
「我這小表妹啊,念著想著的人,可不是我。」太子妃說罷,往趙襲臉上瞧,果然趙襲懂此話之意。
秦芹因先人開國有功,父親受封鎮西節度使,表姊嫁入宮中貴為太子妃,未來將母儀天下,而秦芹自幼則心儀二皇子趙襲。
「她過得可好?」趙襲問道,他知曉秦芹心意。
「已經是個亭亭玉立的姑娘家了,她就住在我宮中,二皇子不妨抽空見見她。小芹入宮,想見的就是你。」
趙襲道︰「看來太子妃與秦芹無話不談。」他的神情未見起伏,瞧不出思緒。
秦家為開國功臣,秦芹又知書達禮、乖巧貼心,太子妃有意媒和兩人。「我這妹子的心意我最了解,秦家有功于國,家世與二皇子相配,最重要的,小芹對你相當傾心,若二皇子有意,不妨早日完成終身大事。」
趙襲未置可否,只說道︰「近日我抽空去看她便是。」
太子接口道︰「二弟近日心系軍國大事,應暫時無心思量兒女之情,此事就待尋回軍機圖和玉鐲後,再好好商議。」
太子見二弟深眉不展,想是為了皇城安危擔憂,開口替他說了話。趙襲心中另有思緒,卻不再解釋,微微點頭。
母後將美人鐲交予他自行保管後,趙襲便知自己對婚事有權作主,秦芹對他的情意他早巳知曉,他自有盤算。此刻,他心頭想的是另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