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協介態度堅決。我馬上知道他的意思。我硬來,死命把炒面搶來。
「還不知道檢查結果呀!更河況,這樣子不會傳染的,你應該清楚吧?」
協介不做聲,盯著我吃炒面。他這一份更是讓我吃得津津有昧。
大白天,協介總是精神奕奕的,懂得開玩笑,還笑聲朗朗。可是,太陽西沉,就
變得憂郁苦悶。我沒法撇下他不管。他竭力掩飾這份軟弱無助,看著卻是更加痛苦
了。
「今晚,我還是在你家睡好了。」
「我已經沒事了。」
「是我想在你家留宿。反正辭職了,在家里也是閑著沒事。」
晚上,我們看電視,不著邊際地閑聊。我覺得早點睡對他有益,就強要他躺下來。我待他睡了才休息。他知道我醒著,應該會感到一點踏實。
就是這個時候,接到奈月的電話。我不想吵醒好不容易才入睡的協介,就只好接了。
奈月听到是我,好像嚇了一大跳。
「時男,為甚麼你會在協介家里……」
奈月的疑問也是理所當然。我稍稍解釋一下。原以為她會窮追猛打,怎料也沒說甚麼。
「是嗎?明白了。」
就這樣乾淨俐落的一句打住了,我反而納罕了。還以為她會問到底的,現在她卻不急於知道答案,總教人覺得有點奇怪。
我一直都忙自己的事情,根本就沒有關心其他人的心思。就是這種想法,教奈月焦躁難安。她愈是追問,愈是要查根究底,愈是同情我,我就愈是感到嫌煩。我想獨處。
「是奈月?」
協介問。還以為他睡了。
「對不起、吵醒你了。」
「甚麼事?」
「听到是我,但就嚇了一跳。她問起你,我也只是唯唯答理。」
「原來如此。話又說回來?你跟奈月怎麼了?」
協介仰著睡,直瞪天花板。
「結束了。想起來,也不知道為甚麼會變成這似樣子的。還是我不好吧?男女拍拖,到底怎麼樣才算是甜蜜合得來呢?隔天一通電話,把當天發生的事情如數家珍,一個星期大概約會兩次,吃飯喝酒,是不是這樣子?」
「怎麼會呢?」
「那麼,到底是哪一回事?」
協介吁了一口氣。
「你也知道,我從前喜歡過奈月吧?」
「呀?不,現在才知道。」
我結結巴巴,協介卻輕輕笑了。
「算了,你不用避忌呀!」
「是嗎,嗯,明白了。」
「我就曾經跟她表白,希望她跟我交往。不過,奈月沒有答應。打從那個時候開始,她眼里就只有你呀!我問她為甚麼挑你,她就說、看見你精神奕奕的,自己也會提起勁來。」
「是嗎……」
「就是這麼一回事,就是這個重要的骨節眼。」
「嗯嗯。」
「給她打個電話吧!」
那個晚上,下雨。雨點規律地打在檐前,然後慢慢落下來。
我想起大學的日子。每天都是愉快的,時間一大把,我、奈月、協介和小夜子,都神采飛揚。
這些日子還是伸手可觸的,可是,為甚麼逝去的永遠教人覺得耀眼?
是因為失去了?不再屬於自己了?我靜听雨聲淅瀝。
第二天,我先回家_趟。
我不放心留下協介一人。
「好歹也回去換換衣服呀!你愈發像流浪漢了。」
听到他這麼說,我才注意到。也許,過分關心反而會成為他的負擔,我也就順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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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進家里,亂七八糟得教人吃驚。也是的,門從上次奈月來打掃過以後,就一直沒人管了,這都是我一手做成的。身在其中就不覺得怎麼樣,現在跳出來一看,就嚇呆了,原來自己過著這樣的生活。我在廚房拿來垃圾袋,開始執拾,一邊吸塵,一邊開動洗衣機。房間漸漸乾淨俐落起來,我的心里也有一點點清新空氣拂過。
把衣物晾好,才發現有電話留言。我撳開錄音機,都是_些無關痛癢的事情,卻總不能夠把大矢前輩的留言當耳邊風。
「宮永,你怎麼了?我還以為你已經死掉了。也是時候下決定了吧?再無故曠工,公司要解雇你了,這樣子就連退休金也拿不到。辭職也沒關系,你可要正正式式放下辭職信呀!寄來公司都可以。」
大矢說得沒錯。我嚷著要辭職,卻_直想把甚麼正式手續都押在腦後。
我馬上到附近的書店去,買了一本教人寫辭職信的書,還有白信紙信封。用毛筆就比較正式,不過還是免了。我握著原子筆,在桌子前正襟危坐。
先寫下「辭職信」三個字。
在這家公司工作有三年了。雖然落得這麼一個結局,卻也並不盡是苦事。獲得聘用的時候,我可真高興,享受工作帶來的樂趣,也抓住了人生目標。
突然心頭一熱。現在才結結實實地感到,自己將要離開這家公司了。
寫歪了幾遍,好不容易才寫好。把它放進信封裏,貼上郵票……也許應該親身回去請辭。還是听大矢的話好了,我不想跟「癩蛤蟆」踫面,他也一樣吧?
在前往協介家的途中,我把辭職信投進郵箱裏。「噗」的輕輕一聲,就這樣便結束了嗎?這一聲悶響敦我泄氣沮喪。
我跟協介差不多每天都膩在一起。東拉西扯的聊著,無無聊聊的就是要打發時間。不過,還是無話的時候多,卻也不以為苦。
我想給協介一點安慰,其實也是他教我心里覺得踏實。那種像給倒刺戳痛的心情,也開始感到一點滋潤,慢慢恢復過來。我需要這麼一段時間。
明天就有檢查報告了。那個晚上,我們瑟縮在被窩里。
「對不起,麻煩你了。」
听到協介的話,倒覺得他平靜了,比起打電話給我的時候好多了。
「沒有麻煩不麻煩的,我是為了自己才留在這里。」
「明天,就算結果是陽性,我也不會胡來,你放心好了。」
「知道廠。別忙著下結論呀。明天再說吧。」
我盯著天花板。
「也許我是太任性,如果是陰性,我想返回那條村落去。」
「是嗎?」
「這段日子,我老是惦著那兒。那些小孩子怎麼了?還沒有找到接任的老師,我
就離開了,這教我一直耿耿於懷。回來的時候,原本就不打算再回去……」
「也許是千絲萬縷百般滋味,不過,你到底喜歡那兒的生活。再回去也好哇!」
「可以回去再說。」
協介的語音落得曖昧含糊。陰性陽性,足以左右他往後的人生。不過,任誰的人生都是變幻無常。我的人生也一樣,我也看不清前路,不知道將會在哪兒有著甚麼樣的變化。
第九章
奈月再遇時男
走出會議室,我深深地吁了一口氣。
到頭來,還是一場空。我加入公司三年,在營業部工作,就只懂跟數字打交道,
現在算是臨急抱佛腳,可是,對於設計、質料這些關鍵細節,到底只曉得皮毛。
還是那件襯衫,我提出修改領口設計,換過剛的質地,東主任就一口攔住了;我再提出能不能夠用上一些不起皺的布料,她卻來反問我。
「那麼,具體來說,應該采用哪種布料呢?你光考慮一下成本和功能再說。」
我啞口無言。
我也嘗試從營業角度去分析利害,準備各式各樣的資料,結果全都派不上用場。
說到底,他們都是公司的精英。回頭細想,就更是覺得我在這次會議里,其實只是個無可無不可的角色。
走向升降機,準備返回辦公室,就跟東主任踫個正著。她向我投來洋洋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