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情抱著她猛掉淚。「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你不應該哭的,要高興才是。皇太後讓我們全家返回江南了,還答應不會讓皇上知道我是女兒身的事,這不是大喜事嗎?」她忍著滿到喉頭的難過,輕松地拍拍怡情的背。「從此我們再也不用提心吊膽的過日子,想想……我們可以活得多快樂。」
她知道自己又在言不由衷了,但是不這樣說,心軟的怡情會一輩子為她難過。
其實她也是百般不願,但事情變成這樣,她不得不勉強接受。原本只想要暫時離開弘冑,然後找機會恢復女兒身,再回到他身邊,盼能和他有美好的結局,可是……這再也不可能了。
咬著嘴唇,她竭力忍住淚意。她不能怪皇太後逼她離開弘冑,若她不離開,事情一旦泄露,一定會牽連到弘冑,會拖累他的。
趁現在他們之間的關系還沒被人發覺,離開他才是正確做法,才能保住他。
「你……你又來了,什麼事情都往肚子里吞。如果真像你說的這麼輕松,你怎會心力交瘁地昏倒。」怡情紅著眼。
「我沒有啊,真的是太緊張造成的。我和弘冑只是兄弟,我不會舍不得的。」她擠出笑容說。
怡情捧著她的頭臉。「你可以對我說真心話,不要這樣,這只會讓我更難過。」
她臉上的笑容緩緩退去,淚意又逼得眼眶發疼,她低下頭來輕聲說︰「終究是要舍棄他的,早晚的問題而已,我早有心理準備。」
怡情不語,再次抱緊她。
「皇太後答應我會讓皇上準了我回江南的奏折,但要求我一定要在半年內無聲無息、不讓任何人起疑的離開。」
「真的不要他了?」怡情哽咽著問。
「傻情情,我老早就知道我要不起他,是一定要放手,不甘心也沒用的。」
「那就再試一次!」
「再試?」
「對,反正我們一定要生出一個小孩來傳安家的血統。」怡情說。
「是我,不是你。我們不要再為這件事吵了,我答應過女乃娘,要好好照顧你一輩子。」
「好,不吵,那就是你,你再去試一次,也許這一次就會懷有身孕了。」
她低下頭來。再一次強迫弘冑……那不是更加難以放開他嗎?
御凌滿月復心事的走進弘冑的書房,坐下。
弘冑從書桌後抬起頭來。「你來得剛好,我正想要找你。」
「什麼事?」
「昨天進宮去見皇太後,正巧看見她老人家在檢視江寧織造局送來的織品,其中有塊袍料是雪白緞地,又剛好是嗣王的規格,我看你常穿用白色袍服,知道你會喜歡,便向皇太後要來給你,我叫人送來給你過目。來人……」
御凌皺起眉來。「你進宮去做什麼?」
「還不是指婚的事。」弘冑狀似無奈地回答「他」。「皇太後要我說喜歡哪家千金,她好去說媒。」
御凌的心突然一陣抽緊,感到很不舒服。「那你說了?」
「我說了,我要自己選擇,不要她老人家擔心。」
「那皇太後怎麼說?」
「她允了我,但是要求我一定要在一年內娶妻。」他坐到她身旁。
「那萬一你找不到那名女子,該怎麼辦?還是把她忘了吧,天下好女人多的是,你值得一個真心待你的妻子。」勸他趁早死心,她不希望他孤獨一生。
「找不到時再說,真不真心無所謂,反正我還有你啊,你不是答應我年年為我過生辰?」
「那不一樣,我們是兄弟,我不能代替你的妻子,她是要來為你生兒育女,是要陪你走過漫漫人生,在你生病時照顧你、在你高興時和你分享一切,而我,是做不到這一切的,你早點認清事實吧。」她轉過頭不看他,不想讓他看出她在說這些話時心里有多痛、多麼掙扎,心都快碎了。
「我會盡力找到她,你放心。」弘冑說。
「你真的是全天下最固執的人。我敢說你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找到她的,若能,憑你的本事老早就找到她了。忘了她,去娶別人,去過你的日子。」
弘冑微皺著眉看「他」好一會兒。「你怎麼了?為什麼這麼激動?我為什麼覺得你想把我一腳踢開?」
她嚇了一跳,心虛地陪笑說︰「哪有,我只是不希望你對她那麼死心塌地。」
此時,僕人把布匹送進來。在桌上攤開布料時,她的目光不自主的膠著在桌面上,馬上站起來靠近想仔細觀看。
白緞柔軟光滑,各色淡彩繡線在上面繡出雲紋、水紋,布料正中用淡金絲繡出一條形態優美生動的龍騰,栩栩如生,工致色美,令人一看就愛不釋手。
「你知道嗎?」御凌忘情地說,「像這種精工繡制的袍料,極費工夫,至少需費時七個月才能完成。」
「收下吧!難得你看得上眼。」弘冑望著「他」那發亮的容顏,以及一只白皙的手指輕輕撫過繡線的動作。
「可是無功不受祿,我平白無故拿了你一匹皇太後賞賜的布料,說不太過去。」御凌一手揮著,一手卻還在布匹上流連著。
「我說給你就是給你,還跟我客氣。」他看得出來御凌是真的喜歡。「只是我不明白,一個大男人為什麼會對這種女人家才會注意的東西感興趣。」
她的臉微微泛紅。「我這個癖好也只有你知道,如果還有人知道就是你泄露的。」
「你在威脅我?是你自己的喜好不正常,怎能怪我說出去!」
「好,是我不正常,但也請王爺您大人大量千萬別說出去小的的秘密。來,這個給你。」她解下掛在鈕扣上的玉扣。「這是我最喜歡的白玉扣,當作是還禮。」
弘冑輕輕搖頭。「說給你就是給你,何必和我計較這些。這塊玉跟你好久了,你就留著吧,我不像你喜歡這些零零碎碎的小物小品。」
「說給你就是要給你,你不收都不行。」她拉過他的手,將雕成芙蓉的玉扣塞進他手里。弘冑還想還「他」,舉起手來卻踫到「他」左手掌邊小指下的疤,一時之間分了神,也就沒及時把玉扣還回去。
那個疤是他造成的。小時候在練阿虎槍兩人對打,他一不小心用槍頭畫破御凌的掌邊,當場血流如注,嚇了他一大跳;後來傷好了就留下這一道疤。雖然御凌從來都不以為意,他卻耿耿于懷。
他低下頭看了眼玉扣,默默地將它握在手心里。
御凌滿心歡喜地收下布匹,微紅著臉偷看眼弘冑。從小弘冑就會留意她喜歡什麼,總是會出其不意的送她喜歡的物品,這種用心誰也比不上;哪像中迅總是不在意她說什麼、做什麼。
她何其幸運能和他一起長大,只是……
「你怎麼了?為什麼滿臉愁思?你不喜歡啊?」弘冑說。
「啊……不是,我在想要做成什麼好。」
「你在說什麼,這是朝袍的料子,當然只能做成朝袍,不然你想把它做成什麼?」
「好啊,搞了半天,你是在暗示我上朝堂議事啊!」她指著他說。
弘冑微笑著。「讓你看出來了?我覺得該是你為國盡力的時候了。」
她在心里暗嘆。唉,這是不可能的事。
第四章
「對了,皇太後交給我一項任務。」弘冑隨意地撫著玉扣。「她要我去找我父皇流落在外的妃子和孩子。」
「你父皇在宮外有妃子和子女?」御凌問。
「是的。我剛听到時也是訝異非常,我記得我父皇從不出宮巡幸,怎麼可能有妃子和子女流落在外。原來,這是二十一年前發生的事……」弘冑認真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