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霍某常顛倒黑白,旁人的贊同只是因為不敢多言?」霍紹青自書中抬頭,挑眉。
「豈敢。」段榮好卑微地說著,可嘴角那抹笑卻讓人手癢。
霍紹青白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
半晌,不甘寂寞的段榮想了一下,又開口。「紹青!」
「嗯?」
「你只是怕麻煩吧?你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麻煩,才老找些冠冕堂皇、讓人無法反駁的話來加以掩飾。」段榮斜睨著他,有些嘲諷地道。
「胡說。」霍紹青瞥了他一眼,完全不認為自己是這樣的人。
「難道是我胡說嗎?」他嘀咕著,轉口道︰「對了,伯母這幾天要上廣延寺燒香,你是否會一道去?听說那兒供奉的月老十分靈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那些怪力亂神的事,一向不以為然。」霍紹青皺了眉,一臉厭煩。「去是得去,但那並不代表我贊同上寺廟求親事的做法。」
「又有誰說你贊同了呢?」段榮笑著。
霍紹青頓了一下,難得自己開啟了話題。「我這陣子一直夢到同一個人。」
「誰?」
「並不相識。」
「是女人?」段榮總是習慣地往比較有可看性的方向去想。
霍縉青神情落寞、微微點頭。「醒來後卻不知她是個怎樣的女人,在夢里同我說過些什麼話,甚至與我做了些什麼事。只是每每在夢里看見她,我便知道自己已夢過她許多回。」
「是美人嗎?」
霍紹青瞄了一臉期待的段榮一眼,臉色突地一冷。「忘了。」
段榮嘆了口氣。
這人最愛壞人興致了,瞧他蠻橫的模樣,雖說他最初是文官任了武官的職,可這倔強的性子、這牛脾氣,同一般武將還真是如出一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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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京城的廣延寺,這幾年總是不乏前來祈求或還願的香客,其中就屬姻緣殿的那尊月老香火最為鼎盛。
便延寺原本只是個不起眼的小廟、開銷吃緊,原本這尊月老也只佔據了正殿的一個小角落。
不知自何時開始有傳言,說這里的月老極為靈驗,有求必應,促成了無數樁姻緣,才個把月,遠近馳名的月老便讓原本默默無聞的廣延寺頓時抬高了身價。
來求姻緣的不乏達官貴人,他們堅信銀子貢獻得越多,表示他們的心越誠摯,在捐獻的過程中,也常有互相較勁的心態,因此半年不到的時間,這廣延寺便在眾人的「善心」,以及「誠意」之下,大大翻修。
而月老公公也遷了位兒,獨擁一座大殿。
至于這合不合規矩,也就不是眾人所關心的事了。
「就一個寺廟而言,廣延寺似乎有些過于富麗堂皇!」首次踏入寺里的段榮背著手,抬頭略往四周望去,說了句似貶若褒的話。
「可不是。」霍紹青溫雅地淡聲應著。
這幾日,早晚稍涼,娘似乎昨夜受了風寒,今早起床便鬧頭疼。
本以為「廣延寺一游」可因此逃過一劫,誰知,娘卻殷切叮囑,要他上廣延寺代她還願,並要他感謝月老給他尋了個好媳婦兒。
月老尋的?他雖嘴上稱是,可當下實在想對此等說詞抱以冷嗤。
他與金家的姑娘可是「上門提親、兩家樂意、大功告成」呀,與月老又有什麼關系呢?
娘又說了,那金家的姑娘就是她在廣延寺遇上的,正是娘給他求姻緣的那天。
娘說,當旁人同她說,那位面貌清秀的姑娘是金家小姐時,雖說遠遠的,她看得不甚清楚,但她一眼就知道那正是她所希冀的媳婦,也堅信兒子會同她一樣喜歡這樣的姑娘。
一眼就知?他怎麼想也無法了解那是怎樣的感覺,當時他忍不住稍帶戲譫地跟段榮說︰「那感覺難道就像給雷打到一般?」
好吧,娘若覺得這是上天安排、神明指示、是月老的意思,那他就順著她老人家的意思!母命難違嘛!
因此他來了,心不甘、情不願的來了。
然後很難不對那些站在神像前、閉著眼、口中念念有詞,求神明保佑他祖宗八代、一家老小的善男信女抱持不耐的眼光。
「紹青,高興點,你該慶幸今日寺里人不多,不至于又吵又熱的。」段榮注意到霍紹青僵硬的臉,出口安慰,語畢後卻偷笑著。
若寺里人少人多是神明的指示,那一定是紹青那張臉像閻王一樣嚇人,神明趕緊將善良百姓驅散,以防遭遇不測。
「嗯!」霍紹青微微嘆了口氣。「早些將這些麻煩事辦妥,趕緊回去吧!」
「紹青,你這樣不虔誠的態度,是會惹神明不高興的。」段榮嘲笑道。
霍紹青冷哼一聲,正要回個幾句,冷不防,不層眼神被一個小小的身影給吸引了過去。
不遠處,有三名罩著紫裘披風的女孩,後頭跟著家丁,緩緩地前進,一看便知道是好人家的姑娘。
他的目光停留在離他較遠的那位姑娘身上,雖有些距離,但她全身上下散發著的那股無法忽視的氣勢,卻往他這兒逼來。
盎家千金他不是沒見過,卻未曾見過這般震懾人的女子。
他說不上那究竟是高傲還是跋扈,抑或是其他的特殊氣息……
霍紹青略皺眉,輕推身旁的段榮,以眼神示意他往那女子望去。
「嗯?」段榮往霍紹青指示的方向望去,似笑非笑地問道︰「怎麼,對眼啦?是哪個姑娘?」跟著看了一陣子,他猜測道︰「較遠的那位?」
霍紹青略微點頭。「覺得那姑娘與眾不同,有著說不上來的感覺,似乎是我見過的。」
段榮又望向那位姑娘,看了一陣子,只是笑,沒再說些什麼。
不過他倒是有些想問霍紹青——問他現下是否感覺被雷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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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個不似往常那樣人山人海哪,清幽了許多。」
「是啊,感覺那些神明也清閑許多了耶,不用一耳多用了。」
珂珂、小南站在金心兒左側,同時這樣說道。
「是啊,這樣最好。」金心兒淡淡地應著。
今兒個是好日子,宜嫁娶、宜出行,宜祈福,四周漾著喜氣,連冷冽的空氣似乎都消散了。
照理說,出門散心的她也應該是悠然自得的,然而或許是這幾日被自己的親事擾得正煩,不管今兒個是多好的日子,她的心還是糾結著,紆解不了。
爹沒明說,但那模樣的確是想將她送到霍家去,而且似乎沒有她置喙的余地,這怎能教她不著急哪?
她是要嫁給富商的呀!是要當個風風光光的當家主母呀!嫁給一個蠢將軍有什麼好?!
若嫁個將軍,打贏了勝仗,風光的是他;仗打輸了、被貶謫,卻會害得她跟著他到處「奔波」;若不幸遇上一個表面英勇的懦夫,降敵了,她也跟著變成萬民唾棄的千古罪人,更慘的是——
萬一他死在沙場上,那她不就搖身一變成了寡婦?寡婦雖沒什麼糟的,可若是個一無所有的寡婦,那就實在是悲劇一樁了!
每想起這事,她就一股氣哽在胸前,悶得她想大嚷特嚷,鳴鼓喊冤。
「心兒姑娘,您就別想那些煩悶的事了,出門不就應該開開心心的嗎?」珂珂同小南看著金心兒的臉突然一變,像被烏雲籠罩一般,便知道主子必定是又想到那門「寧死不屈也得屈」的婚事了。
「我能不想嗎?」好無奈呀!金心兒瞄了兩個有些不自在的丫鬟,嘆了一聲。「你們倆表現得自在一點行不行呀?這又不是新衣服,擔心啥呀?喂,走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