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你不應該送東西給我。」就當他是難以溝通的野人好了,恐怕他同蠻子打仗多年,也早變成蠻子了。
她壓下怒氣,好聲好氣地解釋。
「為何?」
還問為何?!
「這本來就不合禮數,更何況你可是我未來的姑爺!」
「真是這樣?」
「你要問上一百回才甘願嗎?」
他沒回話,像是壓根沒听見似的,只是細細地打量她,一方面為了自己能夠這般操縱她的情緒而感到得意,一方面是被她吸引住目光,栘不開視線。
送她東西的確是個大膽的舉動,他並不是不知道。
但他與她之間隔著太多的禮教束縛,縱使他天天上金府走動,也不見得能同她說上什麼話。
在這等情況下,他壓根無法完全了解她,也無法完全了解自己的心意。
因此他找段榮幫他一回,除了略表歉意之外,也探探她的心意。
既然段榮將她帶來了,那表示她對他也如同他對她一般?
但即便如此,他能夠告訴母親︰比起那個懦弱的金心兒,她身旁那位聰慧機敏的丫頭,還要更討他歡喜嗎?
討他歡喜?他對她還不夠了解,可為何他已想到這件事了呢?
他一向謹慎,但面對這個讓人困惑的丫頭時,卻精明不起來,任意地被她牽引了情緒。
對于金心兒,他夠了解嗎?而對于眼前的她,他也夠明白嗎?
他到底是怎麼了?
見他只是瞅著她看,也不回話,心兒的眉緩緩皺了起來。
說話呀!
金心兒內心正在大聲吶喊時,霍紹青說話了,然而這話卻完全不在她的預料之內。
「說,你家姑娘究竟是怎樣的性兒?」
她微愣了一下,他要問的,竟然是金心兒的性子?
她不解地望著他,看他那像是在等待答案的冶情眸子,心兒月復中熊熊燃起的一把愛火緩緩熄滅了,只剩下嗆人口鼻的燒焦味。
「大姑娘她……脾氣很好。」她悶著聲音這樣說道。
自從知道霍老夫人喜歡的是珂珂後,她一顆心就這樣悶著,她本以為、本以為只要他喜歡她,那一切就無所謂了,誰知——
咦?她希望他喜歡她?
她又望向他,覺得他的眼里就像她的一般,除了煩躁,還有許許多多她分不清的情緒盤繞著。
此刻的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霍大人雖忙,可偶爾也上咱們那坐坐,大姑娘會很開心的。」她不知為何自己會這樣接下去,究竟是賭氣還是……
「她會很開心?」他淡聲反問。
他為什麼會問她金心兒的事?金心兒干他什麼事!
他壓根就不想要在意那個完全引不起他任何注意的女孩,然而眼前這個丫頭太古怪,讓他滿滿的戒心放不下。
還有那始終存在的禮教也箍綁著他,他從來沒像此刻這般惱怒過,要不是她用含著委屈、困惑、氣憤的眼神望著他,他一定會失控地在房里踱來踱去、大口吐著氣。
他們似乎都知道對方在想些什麼,知道彼此在為什麼事傷神,可卻因為各種說不出的原因而無法坦然面對。
他想見她,卻又不能經常去見她——見不到她,心神不寧;見到她,卻又是各種愁緒接踵而至。
此刻的他又氣又急,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什麼時候變成這般窩囊了?
可惡!
心兒吸了口氣,不想再待在這令人感到壓迫的地方。「霍大人,若沒其他事,那奴婢先……」
眼前突地一暗,讓她頓住了話。
心兒完全來不及反應,便被他的大掌櫃住了後頸,而他靠過來的俊臉,更執行了他已經想了許久的美事——吻上她豐潤的朱唇。
他的唇並沒有逗留太久,甚至可說那只是輕巧溫柔的踫觸,是情不自禁、甚至可以說是懷有一些惱怒情緒的沖動舉措。
惱怒些什麼呢?
惱怒他們之間那些復雜的關系、惱怒她和他的不坦率。
這是他第一次失控,卻感覺不像是頭一次吻她。
他看向她,發現她眼中也有相同的困惑和震驚,以及……相同的情愫。
他微嘆了一聲,始終剛強的心柔化了,微微抬手,想要貼上她的臉。
但,她那瞬間冷肅的眼神讓他頓住了所有動作。
「霍爺——」
他望著她,一直到自個兒眼中透出的感情緩緩散去,才沉聲道︰「回去吧,我送你。」
他垂下手,往門的方向走去,拉開門,高大的身影跨出房門。
金心兒則怨怒地瞪著他的背影,憤恨地跟了上去。
哼!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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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心兒簡直氣壞了,瞪著她那雙水亮的眼楮,翻來又覆去,一下坐起、一會兒躺下。
可越翻越生氣,越動越心煩!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他可惡極了!
怎麼會有人這般不可理喻!
佔了便宜,還馬上翻臉不認帳,又急著把人趕回家,這是什麼道理?!
樞密使了不起嗎?就可以這樣亂吻人嗎?!
她一路從將軍府氣回家,飯也吃不下,連最愛的卜書也看不下,滿腦子都是他的無禮、他的蠻橫、他的莫名其妙!
珂珂、小南嚇得躲得遠遠的,完全不敢靠近她,怕遭池魚之殃。
但……更奇怪的是她自己,其實在他搭上她的肩時,她就察覺到他的意圖,可她竟然沒有任何抵抗,像是甘于接受一樣。
她記得那時候自己的心跳加速,眼前一片迷蒙,像是骨頭都酥了、散了。
金心兒輕撫著唇,憤怒稍稍淡緩後,突然覺得那個突兀的吻,有著難叢言喻的熟悉感。
她想起了那個已經被她遺忘了許久的夢。
他做的事情,就像夢中人那般,強勢卻又懾人心魂。
心兒第十一度坐起身,拿起枕邊的卜書,無奈地快速翻閱著。
為什麼她從沒想過為自己和他卜個卦呢?.
「上天的旨意」不是她一向堅信的嗎?尤其遇上了這個棘手讓人困擾的問題,她更是應該要請求上天給個指示呀!但為什麼她卻沒有想到呢?
心兒快速地翻著卜書,卻又突然頓住了動作,將卜書緩緩合上,呆呆地、有些無助地望著前方。
為什麼她此刻想起了這個辦法,可她卻不怎麼願意采用呢?
是因為她不希望卜出來的結果不是她所希冀的嗎?
那她希望的又是什麼呢?
心兒躺回床上,抱著頭、皺著眼楮和鼻子、張大嘴,無聲地大嚷著。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這樣困擾、這樣煩躁、這樣不知所措,到底是誰害的呀!
覺得所有的惱怒到了一個極致,金心兒吐了好大一口氣,翻身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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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霍紹青房里燭火仍亮著。
案前,他注視著早應批完的公文,深深嘆了一口氣。
他耳邊響起稍早段榮那幸災樂禍的聲音增——
「紹青,你在批公文啊?」
「不然我在做什麼,畫烏龜嗎?」
「你真的批得下去?」
「你在說些什麼?」
「霍大人,您眼里看的是「字」呢?還是「人」呢?」
「你究竟在胡說些什麼?」
不是不明白段榮當時在說些什麼,但他只是如此淡應著。
他在做些什麼?
他為什麼就不能強勢一點?
他明明就知道她不坦率又愛鬧別扭的個性,卻也跟著她嘔氣。
他吻了她,她卻冷漠以對,明明就是因為姑娘家臉皮薄,又加上她性子強硬,不希望就這麼任由他擺布,他都知道的……
可這女人實在是太令人生氣了!
霍紹青眉一擰,正要傾身將蠟燭捻熄,卻又突然警覺地往窗口方向瞥去。
他的窗外即是後院,院子圍牆外就是大街,要是真有人想闖進來,也不是件難事,但他不太相信有人膽大到敢夜闖將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