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吹熄蠟燭,看向窗外顯現的黑影。
若此人是宵小,也未免太不專業了。
他推開窗,伸手就要抓住那個人,卻詫異地對上黑暗中一雙正怒視他的眼楮,像是他才是那該死的偷兒似的。
「你……」他愣住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見了什麼。
「我想找你談談。」
說著,金心兒粗蠻地推開他,爬進屋里。
「你也太大膽了!」他伸手扶住她,一邊低嚷著。「夜闖男人的房間,給人家知道了,你還要不要做人啊?」
她瞪向他,站定後立刻撇開他的手。
「霍爺,您以為自己有資格說這些話嗎?」
「你想要說今天早上的事情?」
「對。」
「是你逃開了。」他平靜地道。
「我逃開?是誰做了那種事之後,二話不說就趕我走?」她踮起腳尖,努力想同他抗衡。
他嘆了一聲,「貼心」地將她攔腰一抱,往案上坐好,接著彎,手撐在她的兩側,如她所願地與她同高。
「那你認為我是為何會這麼做呢?」他低著聲音,鼻尖幾乎觸到她的。
四周很暗,他幾乎只能看見她冒火的眼楮。
不知為何,他被她的羞怒的眼神逗得有些樂。
他的反問讓金心兒十分不滿意,挑釁地問︰「霍爺認為奴婢不過是個丫頭,因此可以態意輕薄吧?」
「住口。」他打斷她,但卻不是頂惱怒的大吼,甚至還漾出一抹笑,換了個話題。「你為什麼會來?」
這丫頭,明明知道為什麼,還故意這樣激他。
「我方才就跟你說過……」這人真牛,怎麼說都說不听。
「你想要一個答案是吧?」他再度打斷她,問道,低沉的嗓音像是蠱惑人心一樣。
「嗯!」她緊握著雙手,雖咬牙希望能夠撐住一丁點的強勢,但原本十分有魄力的眼楮被他牢牢攫住後,便軟弱了下來。
「既然來了,咱們就把話說清楚。」他微微側了一下頭,眼楮仍深沉地直勾著她,越靠越近。
「?干什麼?你不是要「說」清楚。」她往後微躲,噘著唇咕噥。
他眯了一下眼,靜靜地望著她,說道︰「不都是動嘴?」
說著將大掌貼上她的臉蛋,細細地觸撫著。
她只是抿著唇,不甘願地瞪著他。
見她沒有閃避,霍紹青滿意地揚唇,再度吻住她。
心兒羞怯地仰首,覺得一顆心雖仍是慌慌亂亂的,但卻逐漸變得踏實了。
第七章
他與她之間,從那天起似乎變得有些不顧一切。
不談身分、不談合不合適、不談符不符合禮教,只要他懷中有她,只要她依偎著他,兩人便覺得一切都已經足夠。
甚至,他所以為、她所假扮的身分;那種得隱瞞的關系,反而更讓他們能夠享受其中的悲情和私密。
她想,或許是悲劇因素真能夠將情感濃化吧!
夜晚,將軍府的後院成了兩人私會的地點。
夜里涼,飄著一股淡香,讓人聞著聞著,就醉了。
「牆那麼高,你是怎麼爬進來的?」他和她坐在石椅上,指月復摩挲著他為她掛上的手煉,瞄了圍牆一眼,問道。
「我可野了。」她得意地一哼,手指向那面牆。「這牆算什麼,又不怎麼高,一撐一翻就過來啦!」
她這還不算什麼,三妹每每著男裝偷跑出去玩、又不能光明正大從正門或後門走的時候,那翻牆的技術才堪稱一流。
「這等事值得你得意?」
「可不是。」
他的眼神有著寵溺及無奈,輕摟過她,看進她眼里,輕嘆。「到底是誰給你養成這樣的怪異個性?」
她表現出來的,根本就像是個備受家中寵愛、溺愛、慣著的女孩,那副嬌樣,真是讓人不知如何是好。
「你不喜歡嗎?」她轉個身,仰著頭瞧他。
「你說呢?」他低聲回問,忍不住低頭吻住她的笑靨。
她瞪他,微噘著嘴,表達她並不滿意他的回答。
「為什麼總是把問題扔回來給我,真不公平。」
「你不也是?」他不介意她的嬌蠻,又將她摟緊一些,道出了事實。
她笑了笑,回答他最初的問題。「我的怪異,當然是我爹、娘養出來的呀!你別以為金府的丫頭就都是唯唯諾諾的模樣,金府又不欺負下人。而咱們的出身也不見得多壞,好歹也是爹娘手中的寶貝,有的甚至還是大戶人家的女兒,無奈為偏房所生,被大房所欺,才給趕了出來。」
他微眯眼,不太願意相信她是這樣的身世背景。「你呢?」
她站起身,抬高了手,撥弄著一旁的花花草草。
「我啊,是金夫人遠房親戚的女兒。家道中落,才會前來投靠。」她說的是珂珂的真實身世。「大姑娘待我不錯呀,不會擺架子,不像某個大人。」
語畢,她給他一個俏皮的笑容。
「誰啊?」他抬頭看她,雖然臉上沒有笑容,但眼中蘊著笑意和難得一見的耍賴情緒。
她站到他面前,將手松開,滿掌不知名的花辦像雨般落在他面前,片片都像她淘氣迷人的笑靨。
「不就是你嗎?老冷著一張臉,像人家欠你什麼似的,段爺比你和善多了。」
他抬手,猛地將她拉下,讓她乖乖地待在他懷里。
他拈掉了她身上的花辦,端詳著。「再說一遍?我剛剛專注于這片可憐的、無辜的、被摧殘的花辦雨,沒听清楚。」
「我說——」她附在他耳邊低笑著。「段榮真是個……」
他拉開她,那抹笑還在,看著她,不可置信地揚眉。「你在我懷里提段榮?」
她依然呵呵笑著,搖首晃腦的。「是呀,人家段爺多金又英俊,咱們府里哪個丫頭不是對他傾心不已?」
「你也是?」他又逼近了一些,在她面前停了下來。
她冷哼!「我能嗎?你不掐死我才怪。」
他給她一個啄吻。「說得好像我是什麼妖魔鬼煞,你壓根就不怕我,自第一次見面,你就巴不得惹我生氣似的。」
「第一次見面嗎?」她偎在他懷里,歪著頭想著。
他也頓了一下,腦海中馬上聯想到他前陣子的夢,不是怎麼在意,只是淡笑回應。「難不成咱們以前見過?」
心兒頭歪向另一邊,又想了半晌後,才問道︰「霍將軍,您的馬兒,是什麼顏色?」
他勾玩著她的頭發,輕松愜意地回答她。「是褐色鬃毛的黑馬,怎麼了?」
她又眯著眼,想了一會兒。「因此……在夜晚瞧它,可能是深褐色的?」
「是有這個可能。「他也眯了一下眼,點頭半笑著,有些疑惑地問︰「究竟怎麼一回事?怎麼突然問起這事?」
「總覺得……似乎曾經夢過你,在見到你之前。」
霍紹青不禁有些詫異。「若說我也夢過你許多回,在我第一次見到你之前,你信不信?」
她頓了一下,眼楮閃亮。「真的?」
「嗯!」他點頭。
「信!當然信啦!」她簡直要起身手舞足蹈了,像是得了什麼寶貝似的那麼興奮。「所以,我們之間算是上天的安排?」
他笑了,但他只覺得自己會喜歡她,是因為她的淘氣可愛。「我不相信什麼上天的安排,或是什麼緣分因果的。」
「為什麼?」那興奮的小臉瞬間變得黯淡,接著似乎想到了什麼,有些下滿地又哼了一聲。「是了,我差點兒忘了,你這人好狂妄,在廣延寺里高聲暢談你那無視于上天存在的言論。」
「我並不是狂妄,只是認為人在世上,若存著可以依靠他人的心理,日子一定會過得很不踏實。」他平靜地解釋。
她不以為然。「那當你有所得時,你難道不認為這是冥冥之中有股神秘力量,支持著、促使一切順利無礙的進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