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門前好孕來 第6頁

「不。」他清了清喉嚨。「不用了,我不餓。」

「不可能不餓的。」她殷勤熱切地道︰「看我,只顧著自己填飽肚子,倒忘了你在外頭操勞奔波,肯定比我餓得狠了,小二……」

「我說不用了!」文無瑕正惱自己莫名亂了的心緒,沖口而出的語氣里,嚴峻不悅畢露無遺。

她嚇了一跳。

他頓時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口氣不佳。「呃……」

「也對,想你堂堂宰相金貴身份,自是不屑與我一個小女子同桌共食的。」她看著眼前白袍翩翩,恂恂爾難,卻已是異樣陌生的他,目光一黯,諷刺之余有些苦澀地道。

以前守諾都會目光溫暖地看著她吃飯,一面盯著不讓她胡亂挑食,一面細心為她布菜。

以前她總嗔他管得太多,可現在,他再也不管她了……

因為此刻在他眼里,她就是個陌生人。

她眸底浮現的傷心令他他胸口一緊。「不,我並非嫌棄、不屑」

「你對我,真的連一點點的印象和眷戀都沒有了嗎?」她直直望著他。

他聞言,沉默不語。

自己雖不願雪上加霜,令她痛上加痛,可怎麼也無法撒謊,拿假話安慰她。

「是啊,你都說你不認得我了。」夏迎春眼神有些恍惚,低聲道「那就是全都忘光了呀!」

明明都知道,也明明痛自己說好了,別把他的疏離戒備太當一回事,那她為什麼還會這麼難過?

一時間,那淡淡的壓抑和悲傷沉沉地籠罩在廂房里,他們誰也沒說話,唯聞偶有清風而過,檐下懸掛的竹片兒輕輕相擊,

像是敲在心上。

「對不起。」他低嘆。

對不起,我不識得你。對不起,我不是你惦念、找尋的那個人。

她豐美如月的小臉緋色盡褪,徒留一抹蒼自,凝望著他,像是有萬語千言,卻沒個說處。

又是一陣靜寂,良久後

「吃吧。」他夾了一片魚肉置入她碗中。「還是身子要緊。」

她眼眶一熱,握筷的指節顫動著,急急撇過頭去,掩住了感動欲墜的淚意。

臭家伙……薄幸男……王八蛋,哼,現在才這麼溫柔,剛剛都干嘛去了?

「哼,別想靠幾條魚就讓本姑娘放過你!」她抓起碗,狠狠將那軟女敕魚片扒進嘴里,惡聲惡氣地道,「總之沒給我們母子一個交代,我們這輩子就纏死你你信不信?信不信?!」

他愣了下,然後嘆了口氣,認分地點點頭。

「信自然是信的,文某從未懷疑過姑娘死纏爛打這方面的能耐。」他心情沉重,面色糾結。

夏迎春聞言大怒,縴手指著他鼻頭,然後又突然哈哈大笑了出來。

他一臉茫然地看著她。

「你噗無奈的表情哈哈哈哈真好笑」

文無瑕溫雅俊容瞬間黑了。

丙然世上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刁婦,真是刁婦啊……

第3章(1)

其實,自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之後,夏迎春一開始不是不震驚的,雖然憑著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一股意氣「殺」進了相府,硬要他給他們母子一個變代,可是這幾日住了下來,她漸漸感覺出了這兒和石城家里,到底有多麼不同。

非但宅院園林大了十倍不止,規矩禮節也多了數十倍,連隨隨便便題在亭台樓閣匾額或門柱上,那字跡龍飛鳳舞的對聯詩詞,都比她連輩子認得的、見過的字還多。

宰相名府,詩書世蒙,果然不是爾爾啊。

盡避府里下人在文無瑕的吩咐下,盡量拿她當貴客看待,可是從他們時不時瞥來的視線中,她還是可以明顯地感覺到他們的憤慨、不齒。

饒是夏迎春臉皮厚如城牆,有時也不免會小小的沮喪一下。

「還是在怡紅院里和眾姐妹耍完有趣多了。」她喃喃自語,繡花鞋踩過一級又一級的石階。「听听小曲,喝喝小酒,打打馬吊,賺賺她們的皮肉錢,日子可快活了,哪像現在,吃飽了飯也不知道能做什麼,連說句話的人都沒有。」

她開始懷疑文無瑕連幾天不見人影,刻意把她晾在這府里是別有心機的。

他敢情是想,活活把她悶死在府中,連樣就可以不用負責了?

夏迎春暗自嘀咕,走著走著,突然隔著一片綠柳听見了姑娘吱喳聲

「我不知道劉管事是不是喜歡我。」

「下回等劉管事從莊子上京進府交賬,你偷偷試探他不就成了?」

「可人家畢竟是姑娘家,萬一他說不喜歡我……我日後還怎麼有臉見人哪?」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再拖下去就過十八了,萬一你爹娘胡亂把你配給了馬房的小子,你怎麼辦?」

「嗚嗚嗚我不要嫁別人……」

那一頭姑娘嚶嚶飲泣,這一端夏迎春卻是听得雙眼發亮、興致勃勃。

喲,感情事啊,這可是她夏小鴇娘的強項之一哪。平常在怡紅院里,三天兩天總有那麼一兩個想不開的花娘為情所困,像這種時候就該由她這個「沒吃過豬肉,但見無數豬跑過」的老板上場指點一二了。

想她老家床底下還有一本阿娘留給她的傳家寶典「顛鸞倒鳳十二式及番外之之如何套牢一百種男人」,里頭真是句句警語,字字嚼香啊!

就在她豎尖雙耳,熱血澎湃之際,另一頭的姑娘嗚嗚咽咽地嘆了句︰「罷了,若他什麼都不提,也就是我的命了……」

「此言差矣!」夏迎春一跨出,一出聲,頓時嚇得兩名年輕姑娘花容失色。

「你、你」兩個姑娘一見是她,登時像是見著了鬼怪或登徒子似的,臉色都嚇白了。

下一瞬間,她們倆相視一眼,立刻記起了跟前女子是侮辱玷污了自家相爺清譽的婬婦,隨即化驚嚇為憤慨,同仇敵愾地瞪著她。

「你又想干什麼?」

「嗤!」夏迎春笑了出來,閑閑地道︰「我想干什麼?不就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兩個姑娘一個喚小書,一個唼小典,不約而同滿腔防備。

「你是不是想去跟管家或相爺告、告我們的狀?」

「那個叫劉管事的,是不是一向沉默寡言,只懂埋頭做事,把莊子打理得井井有條,平日深得相爺和管家器重?」夏迎春扶著腰晃到一旁的石椅上坐下,隨意用袖子扇了扇風。

京城的初夏真熱死人了,還是蕪州好,依山傍水,天氣涼爽。

「你怎麼知道?!」小典低呼,又訕訕然忍住。「呃……」

她嘴角彎彎一笑,又問︰「那劉管事是不是年紀三十左右上下,不很大也不很小,就算進府交賬也極少與旁的士子攀談,行事很是穩重,甚至不哼不哈,木頭到氣煞人?」

「對對對,就是這樣的。夏姑娘,你也認識劉管事?」小典還顧不得說話,小書已經月兌口而出。

「我不認識劉管事,不過我識得許多像劉管事那樣性情的人。」夏迎春笑得很燦爛、很嬌媚、很甜美,卻頗有些引誘無知少女入山的黑山老妖的魅味

「那……那……」小典心兒怦怦跳,想上前求教,又礙于她「顯赫」的名聲,遠遲疑疑猶豫再三。

「哎,說到底,咱們女人這輩子求的也不過是夫妻恩愛、終身有靠。」她桃紅色的袖子靠在石幾上,一手懶懶地撐著頭,一手輕彈裙裾上不存在的灰塵,眉兒微挑。「是吧?」

「是是,沒錯沒錯。」兩個姑娘點頭如搗蒜。「夏姑娘說得是。」

可憐相府中人一向知書達禮、詩香傳家,連個丫鬟都能舞文弄墨一番,卻沒料到遇上「情」字便是白紙一張,只得傻乎乎地被夏家小鴇娘「春情泛濫」的思想給生生地染指了。

「你想和心儀的親親劉管事鴛鴦自首、鸞鳳和鳴嗎?」她對眼前的小婢士勾勾手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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