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里有沒有香雪蘭?」他微笑著輕聲問。
「有,不過只有一枝了。」小女孩清脆地答道。
「沒關系,我就要一枝。」他付了錢,再把花遞給她。
她怔了一下,拿著花一陣感傷。這是他第一次送花給她,恐怕也是最後一次了,「靖和,我有話和你說。」她的神情是從來沒有過的溫柔與哀傷。
他看著她,喉頭劇烈地滾動,卻什麼話也沒有講,只是看著她。
她拿著這枝白色的香雪蘭,轉了個身,背對著他閉上了眼楮,顫抖著一字一句地說︰「靖和,我們分手——」
他抱住了她,在她的身後,很緊。緩緩地,他開了口,聲音啞得厲害︰「我不喜歡說‘等我’這兩個字。」
她在他懷里轉過身,輕輕地開口︰「我知道,你去了美國就不會再回來,不管是為了你母親還是你父親。」
「我一定會回來。」以前他真的有不回來的打算,但是遇見她之後一切的事情開始月兌軌,他不想失去她,不想失去這些日子以來溫暖自己的燭光。為了她,他一定會回來。
她看著他,看得很深很用心,突然抱著他哭了,「我從來都沒有想過你會回來,因為你在美國有太多需要完成的事情。和你在一起的那天開始,我就沒有想過要一直在一起,這半年來我很開心,這樣的開心讓我以為即使和你分手也不會有太多的遺憾。你為什麼要給我承諾?我是個太固執的人,要是你沒有遵守你的承諾我會恨你。」
「四年以後我一定會回來。」他勾起一抹並不成功的笑,「你怕我說得出做不到嗎?」
她搖頭不說話,只是把頭埋在他懷里听著他同樣激動的心跳。
「海潮,」他輕輕地捧起她的臉,他的臉上是從來沒有顯露過的溫柔與深情,「我走的這三年半里,好好地練你的小提琴,不要去想不開心的事情,要好好照顧自己,要記得把頭發留長——這是你答應過我的。在四年後的冬天,當這個城市下第一場雪的時候,你就可以見到我。」
便場的大鐘在這個時候敲響了,驚嚇到了一群停在廣場里的鴿子,她偎在他的懷里,眼前掠過一只有著白色翎毛的貓頭鷹。
手上香雪蘭的花瓣輕輕地落下了一片。
第5章(2)
沈靖和去美國的時間是這個星期五的下午,她這個星期一直都是在微笑。微笑著練琴、微笑著為他準備行李、微笑著听他彈琴。這些他都看得到,但是他卻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用他自己的方式深深地為她心疼。
他整個星期的下午都在陪她練琴,每天練完琴後和她一起去吃牛肉拉面,再用兩個硬幣買來兩杯販賣機里的咖啡。
星期四的晚上,他送她回家。兩個人在她家樓下的路燈邊站了很久都沒有說話。
「有沒有話想對我講?」首先開口的卻是他。
「那你有沒有話要對我講?」她微笑地看著他。
「明天你會不會來送我?」
「不知道,看來不來得及。」
「你要練琴,來不及就算了。」
「好。我上去了,再見。」
「再見。」
他看著她上樓,腳卻像生了根一樣,他目光溫柔地看著她客廳的燈點亮了半個小時才慢慢地離開。
星期五的下午她都有課,卻上得心神不寧。他在家里收拾好了行李,走下樓看著開車來接他的章九月,想問海潮有沒有來,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章九月也在等海潮,頻頻地向路口望去。騎著摩托車來送他的易揚和魏行知站在一起,不知道要怎麼打破這窒息的沉靜。
突然,他把行李一放,伸手就要搶易揚的摩托車。
易揚嚇了一跳,抓著他的手喊道︰「你瘋了?你搶我摩托車干什麼?」
「我要去學校找海潮。」他沉靜地說,只是眼楮泄露了此時激動的情緒。
易揚一臉的不可思議,「你看看時間?要是趕不上飛機怎麼辦?」
「你還有四十分鐘,從這里到學校再到機場罷好夠。」魏行知冷冷地說。
章九月深深地笑了,點起了煙抽了起來。
易揚挫敗地放手,「你動作快點,我們在機場等你。」
他點了點頭,騎上了易揚的摩托車箭一樣地沖了出去。現在他的血液在血管里叫囂,叫囂著重復一句話——他想見她。
他趕到了學校,想也不想地就往八樓跑去。他知道她一定在那里。
她在琴房里,想練琴可是連弓也拿不穩。她不想見他的背影,所以逃避去送他,但是又渴望見他。再次見面就是四年之後,四年太久了,誰也不知道其中會發生什麼事,他和她又會有多大的變化。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她抬頭,看見了他。
「啪」的一聲,手里的弓應聲落地,她卻沒有撿,「你怎麼來了?」
「陪你練最後一首曲子。」他彎腰撿起弓遞給她。
「什麼曲子?」她手里拿著弓,低頭笑著問。
他淡淡地笑了,「你听就知道了。」說完,他坐到了鋼琴前,開始陪她練最後一首曲子。
听到熟悉的旋律,她深深地笑了,隨即閉上了眼楮開始她的演奏。他們演奏的曲子依舊是那首早已經烙在心里的《月亮代表我的心》。
他的琴聲清雅而纏綿,琴聲里面藏著太多他從來沒有說出口的東西;她的琴聲華麗而纏綿,慢板的曲子到了他們的手里仿佛就是一首情歌。
她在琴聲里看到天空竟然開始飄雪,雖然現在是夏天,但是感覺竟然如此的清晰和深刻。大雪里,他在彈琴,姿態優雅眼神溫潤,他的旁邊開著大片大片的香雪蘭,溫柔的香溢滿了整首曲子,讓它變得像雪一樣的纏綿輕靈。
她願意在這樣的琴聲里長睡不醒,只因為他是彈琴的人。
這首情歌重復了三遍之久,在第三遍的時候滿院的香雪蘭的花瓣開始凋謝,一陣清風吹來,吹起了一室飛舞的花瓣,雪依舊在下,和著漫天的香雪蘭,她在自己的嘴邊嘗到了眼淚的咸和澀。不用回頭,她已經知道他離開了,在最後一句——「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的時候,他在雪中離開了她。
爸琴上,放著一把鑰匙。他走的時候什麼都沒有和她說,卻留給了她他家里的鑰匙……她拿起了它,緊緊地握在手心里。
沈靖和走了以後,接著就是期末考試。她盡量不讓自己去想他,讓自己能夠忙一些,一有空就抱著書坐在圖書館里一泡就是一個下午。她似乎比以前更忙了,練琴的時候盡量不去八樓,盡量不路過他們相遇的那條路。只是偶爾會拿著一個硬幣投進販賣機里換一杯咖啡,然後捧著慢慢地喝。
很快的,這個學期結束了。章海潮和魏行薇坐在荷塘邊的草地上,為耗去半條命考試的結束喘口氣。
魏行薇怪沒形象地躺在草地上,半閉著眼調侃章海潮︰「听說你這次考試很拼命哦。」
「誰到了期末考試的時候不拼?你不要告訴我你沒有因為要考試而熬夜!」章海潮一副打死我都不相信的表情。
她這樣的表情倒讓魏行薇愣了一下。
章海潮好笑地在魏行薇面前晃著手,「怎麼傻了?」
魏行薇回過神,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會郁悶好一陣子,沒有想到一場考試就讓你恢復了。」
「怎麼,看我郁悶你很開心?」她挑了挑眉,故意地說。
魏行薇嘟囔著︰「就是這樣才怕你會有問題。」
章海潮摟著魏行薇輕輕晃著,「放心,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