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情歌 第24頁

「黑咖啡。」沈彤第一次這麼近地看著昔日自己最在意的女人。在心里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難怪靖和會那麼迷戀她,因為她身上有自己沒有的︰屬于音樂的耀眼而又優雅的一部分。

章海潮從服務生手里端過咖啡給沈彤的同時也打量了她一遍,一抹模糊的記憶尖銳地刺痛神經,「沈小姐,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沈彤從包里拿出一張照片,別有深意地看著她,「是不是在這張照片里見過我?」

章海潮看見那張照片霎時臉色一白,蒼白地笑了,「我早該想到會是這張照片。」那張照片正是十年前她收到的「結婚照」,她看著眼前坐著的「新娘」了然道,「那沈小姐今天來這里找我,應該並不是單純的見面了,有事嗎?」

「你難道不想知道他在美國怎麼過的?」沈彤直勾勾地看著她,眼神談不上犀利卻很直白。

「想,」她很大方地承認,「但是我不想听別人告訴我。」

「你想听他自己告訴你?不可能!」沈彤很「鐵齒」地下了定論。

「那我們也沒有必要談下去了。」她站起來想走。

「他的偏頭痛你見過吧?」

這一句話成功地留下了章海潮,沈彤在心里暗嘆一聲︰怎麼他和她都一樣難搞!

「你說他的偏頭痛?為什麼會這樣?」她重新坐了下來。

魏行薇一邊听兩個人的談話一邊翻了個白眼,還說自己不在乎他?她騙誰啊!

第9章(2)

「我有個條件,」沈彤搖了搖食指,「我會告訴你答案,但是你要听完我下面的話。」

「為什麼你要來當他的說客?」她十分困惑,「說服我听你為他解釋,對你來說並沒有好處。」她以為沈彤和他應該關系匪淺。

沈彤笑得苦澀,「這是我欠他的,如果我不和你講清楚,那你一輩子也別指望他會告訴你半個字。」

「你說,我听。」

「我以前很嫉妒你,你知道嗎?」沈彤掏出打火機,「不介意我抽支煙吧?」見章海潮搖頭,她點了煙長吸了一口,眼神迷蒙而懷念,「他在美國上學的時候都在一家PUB彈鋼琴打工,每年冬天下第一場雪和一月二號的時候他都會彈《月亮代表我的心》,他彈這首歌的時候,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溫柔與眷戀。當我第一次听到他彈這首歌的時候我就在想︰要是他可以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哪怕要我放棄一切我都願意。那個時候我只有十九歲。」

沈彤的話有些顛倒時間順序,但是卻很清晰明了,「我第一次知道沈靖和這個名字是在我養父那里。我的養父是SPI的董事長,也是他的親生父親。我記得在我小的時候有一個很漂亮的阿姨來找爸爸,然後沒過多久她就住進了醫院,接著就去世了。那段時間我從來沒有見過爸爸那樣傷心,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知道爸爸有一個親生兒子。當我知道靖和來到美國的時候就跑去听了他一個月的鋼琴,听的最後一首曲子就是《月亮代表我的心》,然後……」

「然後你就愛上了他。」章海潮靜靜地說。

沈彤笑了笑,「對,然後我就愛上了他。而且那個時候爸爸也找到了他,他是想念這個兒子的,卻又拉不下臉,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對他的感情。爸爸他老了,強勢了一輩子,老了自然就希望自己的兒子可以留在身邊。當他知道我喜歡靖和的時候就和他定了一個約定︰他告訴靖和他母親的地址,相應的,靖和必須和我結婚留在SPI。」

沈彤頓了一下,看著章海潮一臉听故事的漠然表情,「你干嗎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要罵你就罵。」

「罵你什麼?卑鄙?無恥?」章海潮搖了搖頭,「沒必要,而且靖和他不是可以讓別人威逼利誘的人。」

沈彤驚訝地問︰「你知道我們沒結婚?」

章海潮坦然道︰「十年前收到照片的時候我不想去想,但是現在再見到他,我可以很肯定你們沒有結婚。」他的眼神騙不了人。

「我真的很嫉妒你。」沈彤第二次說了這句話,她的語氣開始不穩了起來,「那天晚上,當爸爸這樣和靖和說的時候他沉默了很久,我們都以為他過長的沉默就是默認,開始一廂情願地準備婚禮;可是過了三天他就來家里很堅決地推掉了婚禮。我是個太驕傲的人,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拒絕過我的要求,何況是結婚這樣大的事情,所以——」

「所以?」章海潮看著沈彤拿著打火機開始顫抖的手,心里也開始慌亂,知道她下面要說的話可能就是所有問題的關鍵。

「所以,」沈彤深吸了口氣,「我一把抓起身邊爸爸的拐杖威脅他︰如果他敢走出這個家門一步,我就……」

章海潮瞪大了眼,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所以你就真的一棒子下去打了他?」

沈彤的眼神開始出現狂亂,「那個時候我大聲地問他原因。他卻告訴我有一個人在等他,她那里快要下雪了,他必須遵守和她的承諾。而且他已經買好了第二天回去的機票……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當時我滿腦子都是他漠然且高傲的表情,那麼冷的眼神,你知道嗎?我甚至還懷疑里面是不是有鄙夷的成分?我不想這樣,我不想他用這樣的眼神來看我!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滿臉是血了。

「可是即使滿臉是血他還是要走,他清醒地告訴我的最後一句話是︰對不起,我一定要回去,快要下雪了,她在等我,我一定要見到她。他一邊說一邊這樣走了出去,等到我和爸爸反應過來沖出去的時候,就看見他倒在家門口的雪地上。」當她看到沈靖和躺在雪地里一臉是血的時候,已經嚇得不可抑制地尖叫,叫到肺里都沒有氧氣的時候還在尖叫。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任性會讓大家走到現在這麼狂亂且可怕的一步。

「你不愛他。」章海潮突然大聲地打斷沈彤狂瀾一般的記憶,「你根本就不愛他!你只是一個還沒有長大的孩子,只想著擁有本來不屬于你的玩具!」她的手緊扣著咖啡杯,指尖發青、臉色慘白。

「你說得對,可惜我長大得太慢,也明白得太晚了。」沈彤抖著手毫無意識地撕開煙,煙絲撒滿了整張桌子。

等到稍微冷靜下來,她喘了口氣才慢慢地繼續︰「然後他在醫院里昏迷了很長一段時間,等他醒來的時候冬天已經結束了。當他知道這個事實之後就明白——他再也回不去了。所以他沉靜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然後他告訴我他要回去看看,那個時候已經是夏天了。于是我答應了他,陪他回憬仁市待了一天。你知道他是怎麼回去的嗎?他是坐著輪椅回去的,卻在你們音樂學院的八樓琴房里待了一天。從此以後,每年越接近冬天他的頭就會越來越痛。但是我從來沒有後悔留下他,因為他本來要坐的那班飛機在半空中墜毀,無人生還。」

章海潮微微地抖著唇嗚咽了一聲,再沒有說話。

「接下來,他就留在美國留在了SPI。但是他的話開始少得可憐,人也一年比一年深沉,就像是在燃燒生命一般拼命地工作。他唯一的假期就是在憬仁市下第一場雪的時候回去待一個晚上,在八樓的琴房里彈一整夜的《月亮代表我的心》,十年以來,他從來沒有忘記過;他也從來沒有忘記過每一年一月二號的時候折一百只千紙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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