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拿著煙慢慢地抽,手邊的煙灰缸里早已堆滿了煙蒂。心,因為此刻眼前看到的他,而微微地抽痛,努力壓抑下心中洶涌的波濤,她輕描淡寫道︰「十年不見,你變成SPI的總裁,戴眼鏡、老煙槍,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他沒有回答,熄滅的煙蒂在他手中氤氳著頹廢的煙。
當他手中的煙蒂再也冒不出煙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血開始變冷,「你有沒有話想要對我說?」
他用那雙深沉的眸子看了她許久,然後搖了搖頭。
她露出一個諷刺的笑,抓起沙發上的披肩就往門口走去。手剛挨上門,就讓他堵在了門口。
「放手。」她看著他按在門上的手冷冷地說。
「我送你回去。」他低頭看著臉上已經凝著一層寒霜的她,淡淡地說。
「放手!」
「我必須送你回去。」他知道她已經生氣,卻仍是執意地說。
下一秒鐘,她抓過他的手就咬了過去,這一口既深又狠。
他連哼都沒有哼一聲任由她咬,右邊的頭開始隱隱地痛。松了口,她抬頭眼神復雜地看著他。
「走吧。」他看都沒看被她咬出血的手,準備送再也沒有開口的她走,鑰匙卻在這時從手心里滑了出來。
她驚訝地看著一向沉穩的他突然變白的臉色,手不受控制地扶住了他明顯就要傾倒的身體,皺著眉問︰「你怎麼了?」
他哼了一聲,任她扶著他坐到沙發上,「偏頭痛,老毛病了。」
「藥呢?」偏頭痛!他到底還有多少事情是她所不知道的?
「書房桌上。」他頭痛欲裂。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天晚上酒和煙的關系,他很久都沒有痛成這樣了。
她急忙跑進他的書房,在一大堆文件里找到一個很大的白色藥瓶。照著說明倒了兩粒在手心,去倒熱水時卻發現他家連杯熱水都沒有。該死!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只好無奈地倒了半杯涼水給他,看著他把藥吞下。
沈靖和把杯子遞給她,「謝謝。」見她轉身要走,便出聲道,「晚一點再走,現在天還沒有完全亮。」
章海潮端著杯子的手一顫,壓抑了十幾年的情緒一下子排山倒海喧囂而來,「你永遠都是這個樣子!什麼事情都放在心里,從來不告訴其他人你是怎麼想的,就連對我都是一樣!如果你不說,我永遠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當我知道的時候往往都是事情的結論而非過程!十幾年了,我可以等你四年,也可以再等你十四年,可是你至少要給我一個答案︰我等了十四年究竟等到了什麼?!
「十年前,你沒有回來,我寧願是因為你結婚而逃掉了那一場懊死的空難!我甚至都不敢奢望你可以遵守承諾,因為我要你好好地活著!
「可是,你要給我一個理由,給我一個你不會回來或者愛上別人的理由!這樣我才可以死心,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年一年地等你,等你來給我一個結束‘我愛你’十五年的理由!」
她哭了,十年前沒有流下的淚在這個早上悉數流了個干淨,「如果可以選擇,沈靖和,我寧願十五年前沒有見過你!」
杯子從手心滑落,在灑了一地的水和玻璃中映出了他痛苦絕望的表情,可是他能給她的只有——「對不起,海潮。」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的理由就是這三個字?」她往後退了一步,淚,泛濫得不可抑制,「沈靖和,你就用這三個字打發我?那麼你大可不必!我不想再見到你,我不想再見到你!」
他默默地看著她從家里跑出去,卻一句話也沒有再說,只是怔忡地看著桌上那支曾經插在她頭上的香雪蘭。
「你到底在想什麼?」易揚跑到沈靖和的家,面對一室嗆人的煙和窒息,生氣地質問。
沈靖和只是悶頭抽著一支又一支的煙,他自從章海潮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說過話。
「靖和,」易揚無奈而又煩躁地抓了抓本來就已經夠亂的頭發,「你和海潮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回到家里一句話也不說,關上門就練琴。我從來沒有見過海潮拉琴拉得這樣激烈和不要命。」琴聲激烈決絕得就像割破喉管狂噴出來的血。
沈靖和抬起頭看著易揚,「你們就讓她這樣拉下去?」
易揚反而笑了,「不錯,終于有點反應了。我還以為你就這樣抽煙抽到死。」沈彤說他一個人悶在家里抽了一個星期的煙。
「我問你話。」
他的語氣依舊很淡,但易揚還是听出其中的一絲緊繃,「沒有,行薇把她拉到我家。我們還真怕她這樣會熬不住。」
沈靖和眉頭一松,點了根煙繼續抽。
易揚翻了個白眼,一把搶過他的煙,「你們倆究竟是怎麼回事?都是不小的人了,怎麼處理起事情還不如十幾二十歲的人?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海潮這十幾年來一直都在等你!你也不要告訴我你在美國這十幾年來不再愛她!既然你們兩人都沒有變過,為什麼要把局面鬧得這麼僵?再過幾年你們都四十了,你以為你們還有幾個十四年可以浪費?」
「我們是不是朋友?」他又拿起了一支煙,突然問道。
「當然。」
「那你和行薇就不要再管我們之間的事。」打火機的火明明滅滅地在他眼前跳躍。
「為什麼?」
「我從來沒有奢望過她會回到我身邊。」
「為什麼?」
「我不能給她想要的答案。」煙,再一次氤氳在他指尖。明明那麼輕盈,看在易揚眼中卻分外的沉重。
久月——
「咖啡。」
「謝謝。」章海潮從魏行薇手中接過咖啡,再拉她坐下,「你別忙了。我都說我來店里就好,外面那麼冷,你挺個這麼大的肚子湊什麼熱鬧?」
魏行薇沒好氣地哼道︰「你以為我不想舒舒服服待在家里?我是怕你有事啊。」
她端著咖啡的手一僵,裝作若無其事地喝了一口,「我有什麼事?」
「任何人看到現在的你,都會認為你有事。」魏行薇從口袋里翻出個鏡子遞給她,「不信你看看,這麼大的黑眼圈,你幾個晚上沒睡好了?」她見章海潮沒吭聲,嘆了口氣,「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比起你十年前的反應來說要‘正常’很多。」十年前靖和沒有回來的那個晚上,她卻冷靜得有些嚇人。
「反正都過去了,還想這麼多做什麼?」章海潮看了一眼行薇的肚子,溫柔地笑了,「再說,我這次回來是來看我干兒子的,其他的事情並不重要。」
「可是,我不希望我兒子出生之後看到一個不開心的干媽。」
「我盡力。」盡力開心一點,盡力不要去想那該死的他!
魏行薇突然笑了,先是搖頭不語地笑,然後一發不可收拾地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她莫名其妙。
魏行薇止住了笑,「你知道嗎?你現在的表情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
「什麼?」
「無可救藥。」魏行薇別有用意地說完這四個字,就站起身,看著她身後,「歡迎光臨。」
什麼?她轉頭望去,沈彤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她身後了。
沈彤對魏行薇點了點頭,「我來找人。」
「我知道。」魏行薇笑了笑,拍了拍章海潮的肩,「慢慢聊。」然後轉身離開了。
「喝點什麼?咖啡還是紅茶?」章海潮客氣地招呼著在她對面坐下的沈彤。兩個同樣美麗出色的女人坐在一起,一個飄逸靈動,一個艷麗驕傲,營造出賞心悅目的視覺效果,吸引了店里為數不多客人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