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嫁嚴夫 第9頁

閻逍本想對來人置之不理,猶豫了下,還是放下帳冊看向他,以示尊重。

本以為叔父與謀害他的事有關,但那日叔父真情流露的神態,解了他的疑慮,也連帶勾起他抑壓的親情,讓他對他,無法冷絕以對。

「逍兒,跟我到里頭,我有事找你。」閻央朝他招手。他來這兒,可是還有其他要緊的事。

「為什麼不能在這里談?」擺明被排擠在外,閻逸很不高興。

「因為不關你的事。」閻央瞪兒子一眼。因他而起的誤會還不夠嗎?他懷疑閻逍不肯跟履月同房,都是芥蒂她和閻逸有曖昧害的。

不想听他們爭執,閻逍率先走進後頭的庫房,他大概猜得到叔父為何而來。

閻央立刻隨後走進,本有滿腔的話要說,但一看到那張似熟悉又似陌生的臉孔,話全堵在喉頭,化為無聲喟嘆。心疼,又無奈。

「逍兒,听說你一直住在書房?」閻央裝作不經意地提起。

「沒錯。」閻逍答得很干脆。「剛接回鋪子,我想盡快熟悉。」

「總是有需要睡覺的時候吧!」他的直言不諱,讓閻央搭上了話題開口。「有寢房就回去睡啊,沒必要虐待自己。」

「我在書房也擺了張榻床,很舒服。」若不是他的神情依然嚴峻,幾乎會讓人以為他在說笑了。

誰跟他討論舒不舒服?問題不在于有沒有床,而是身邊有沒有那個人啊!閻央氣結,只好開門見山。「我就直說了吧,履月等了你五年,你不能再讓她蹉跎下去了。」

听到這個名字,閻逍眼神驟冷。他還無法判定她對他的遭遇知情多少,疑慮未除之前,他不想回房和她共處——這是他用來告訴自己的理由。

但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在逼他正視。其實,他很清楚,她是或不是,都不足以為懼。

若她確有介入此事,柔弱的她根本沒有威脅性,頂多是被利用做為監視他的棋子。可,若她一無所知,他依然不願和她同榻共枕。

當丈夫下落不明,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子,需要慰藉和保護,這是可以理解,也可以體諒的,他不苛求她為他守身如玉,甚至可以大方成人之美。

但,讓他無法接受的是——為什麼是閻逸?一個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只要想到她被閻逸踫過,一股難以壓制的憎惡就會涌上心頭,但一旦面對她那無辜柔美的麗容,他的心思就又變得矛盾,像是連將冷漠加諸在她身上,都是種罪惡。

他不想連回房休息都還要被這種緊繃的情緒捆綁,所以他干脆待在書房,拉開和她的距離。

「逍兒,你是不是在意什麼?」閻央擔慮地問。「履月是個好姑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子。」

「我沒在意什麼,純粹是不想兒女情長罷了。」閻逍薄唇似笑非笑地揚起,語意雖是否認,但譏誚的神情已說明一切。

閻央急得撓額,但愈解釋,愈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不得已,他只好使出殺手 。「別以為身為當家只要顧好鋪子的事,傳宗接代也是你的責任。」

「難不成我不和她同房,你就要否認我的身分?」閻逍嗤笑,完全沒將他的反抗放在眼里。「那日你當著眾人的面允下承諾,要怎麼反悔?」

「但要不是我保你,有誰信你是閻逍?」他不想用這個來威脅他,逍兒喪失記憶已經夠苦了,可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履月被無端的流言毀了一生。「要是我一句記錯,相信附和我的人會佔絕大多數。」

聞言,閻逍沉冷著臉,下顎因怒繃緊。

他本來就沒打算在叔父的力保之下取回家業,他大可說出幾個關鍵的記憶,成功堵住悠悠眾口。只是透露愈多,被拆穿假裝失憶的危險也就愈高,叔父的相助,是意外的收獲,讓他得以將所有的籌碼握在手中。

結果,叔父現在卻拿此要脅,反將他一軍?

這背叛似的行為,將閻逍好不容易微微敞開的心,狠狠笞上一鞭。他斂下怒容,黑眸變得深沉,只有他自己知道,愈顯平靜的表情,愈表示他受的打擊有多重。

疼他如子又如何?一遇上利益得失,還不是全然擺在一旁?!

閻央額頭冒汗,惴惴不安,閻逍讀不出喜怒的面容讓他無法看透。

就算閻逍拒絕,他也做不到去否認他的身分,他是他的佷兒,即使變得再難以了解,他都認定不會更改了。

氣氛凝結得幾乎讓人窒息,良久,閻逍開口——

「好,傳宗接代,我何樂而不為?」他嘲諷勾笑,結著寒霜的黑眸,有股說不出的狠戾。「沒有其他話要說了?」

閻央看著他,心里在吶喊。對履月好一點,多陪陪他這個叔父聊聊天,讓他多告訴他一些兩人過去的事,幫助他喚醒回憶……

「……沒了。」猶豫之後,只化為兩字。

再給逍兒一些時間吧,失憶所引起的無助和猜疑不是那麼容易消褪的,逍兒願意跨出這一步,他就該覺得高興了。

會有那麼一天的,逍兒一定可以體會到他們的關懷的。

閻逍不再言語,直接轉身離開,在即將踏出庫房時,才淡淡拋下話——

「傳宗接代是當家的責任,看來這五年來,閻逸相當恪盡職守啊。」

閻央一驚,要解釋已來不及,門扉虛掩關上。

要命,他沒料到那句話反而加深誤會!他不禁頭痛撫額,長長嘆了口氣。

他只能由衷祈望,履月的溫柔,可以化解逍兒所有的懷疑。

第四章

夜已深,外頭隱約傳來報更的聲響,熒熒燭火搖曳,在牆上映出形只影單。

朱履月坐立不安,在寢房里來回走動,不斷往門口望去。

意識到這樣的自己太過慌張,她努力寧定心神,走到榻沿坐下,卻又想起坐在這兒像極了邀請,小臉一紅,彈跳起身,連忙改坐到一旁的椅子。

他……會不會來?再一次望向門口,朱履月慌亂咬唇,比新婚之夜還緊張。

今天晚膳時,他依然一句話也沒說,吃飽就離開了,她本想問,但滿懷的羞怯讓她問不出口,只好繼續低頭努力加餐飯。

視線飄向桌上的水酒小菜,朱履月一陣嬌羞。

今天下午,她鼓起勇氣向已經成親的僕婢討教。

「請問……如果晚上……相公……」第一次問這種事,讓她窘得語無倫次,連耳根子都紅了。

「夫人想問閨房之樂啊?」婢女掩了嘴笑。有經驗的果然不一樣,單憑那不成句的話語和她的神情,就猜到她要問什麼。「我那兒有幾本圖可以借您,里面招式好多呢!」

春、圖?朱履月杏目圓瞠,嚇得忙不迭搖頭。

「不、不是……我是想問……要怎麼……和相公聊聊……」她連正視他都做不到了,又怎麼可能對他做出那些羞人的事?

「夫人是大家閨秀,你別教壞她。」另一名年紀較長的僕婢趕緊介入,朝履月鼓勵一笑。「夫妻相處之道就是要慢慢了解對方,夫人想在這方面花心思當然是再好不過了。我建議夫人可以備壺暖酒,再加上軟語慰藉,男人在外頭奔忙一天,最吃這一套了……」

暖酒備了,她也在婢女的推薦下,換上最美的一套衣裳,但,人呢?他真的會來嗎?叔父去勸他,應該有用吧?忍不住,她又開始緊張了,伸手靠向暖酒的小爐,想要煨暖發冷的指尖。

突然,門被用力打開,她回頭,看到一臉沉郁的他大踏步走了進來,他長腳一踢,門又砰然關上。

朱履月慌亂站起,方才腦中不斷演練的場景,在真正面對他時,反而變成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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