虯龍 第28頁

「王爺說是打听到一位專治眼疾的名醫,他前去請人了。」庫開回道。

「額倫他……」哲勒沐稍慢了腳步,蹙起眉。他對璧璽的心還是沒變,這小子竟是與自己一樣的痴情。他要不是自己疼愛有加的胞弟,自己恐怕已經對他……

哲勒沐縱然心中有著不快,但此刻也只有喟嘆了。女人只有一個,而她選擇了他,他也容不下額倫介入。這小子自是清楚明白,但情關難過,唯有任額倫自己想辦法解月兌了。

「汗帝,延春閣到了。」庫開見他似乎陷入沉思,出聲提醒。

他這才回神,瞥見延春閣已在眼前,冉璧璽竟站在二十步外的門前,眉宇挫敗,但仍非常努力的眺望著。

他胸口一緊,恐懼襲來,生怕現在的她已經再也瞧不見他了。

這麼一想,讓他驚恐得不敢再往前踏上一步。

「汗帝?」庫開見他面色煞白,沒再移動腳步,提醒似的喚了喚他。

哲勒沐什麼話也沒說,朝庫開擺了手,要他無聲退去。

庫開瞧瞧前方努力睜著眼的女人,再瞧身邊主子痛苦壓抑的神情,抿下嘴角,心酸無奈的悄聲離開。庫開走後,哲勒沐獨自靜靜望了她好一會,等她漸漸露出心神不寧的神色,他這才舉步往前走,故意將音量提高的道︰「朕下朝了,皇後等很久了嗎?」听見他的聲音,她臉色轉變,綻出笑容來。「你回來了!」

「嗯,外頭風大,別站在這吹風了。」他快步走向她,卻刻意在離她兩步遠的距離停下,見她能準確的迎向他,並且抱住他,他吃緊的胸口這才松緩開來。

他努力勻著氣息,不想泄露自己的激動。

太好了,她還能夠看得見他,盡避不真切,她還能看見!

她還沒失明,還沒!

「朕上朝時,你都做了些什麼?」他摟著她的腰,攬著她進屋,輕聲問起。

「睡覺啊,我睡了一上午,這會精神十足了。」她仰頭望著面孔模糊的他,笑著說。

「是嗎?那下午別午睡了,睡太多晚上可要睡不著了。」曉得她眼力差,什麼事也做不了,又不願勞煩別人亦步亦趨的服侍,只能坐臥著獨自發呆,光想象這樣過日子的她,他就心痛得無法自抑。

「沒關系的,睡不著正好陪你通宵看折子,這樣你才不寂寞。」她雖然笑如桃花,但他輕易就能瞧出,這笑容搖曳卻……不生姿。哲勒沐僵直的將嘴角努力咧開。

「璧璽……」他忽然捧起她的臉,深邃的眼眸顯露的情感溫柔至極,動情的吻住她。

她這羈絆住他一生的唇,多麼的讓他眷戀,他吻得痴迷深情且……心痛……

靶受到他的悲苦,冉璧璽默默地流下心疼的淚水,眼前這看似堅強無敵的帝王,此刻不是一個殺戮半生,建立自己傲世江山的男人,他只是一個深愛她脆弱得不堪一擊的丈夫。

她毫無保留的回吻著他,安撫著他、輕哄著他,撫平他驚慌的心,哄慰他激動的情緒。

良久,他終于結束了這教人心弦抽緊的吻,視線膠凝在她盈盈含笑的嬌顏上。

「你美得天地都動容。」他忘情的再將她鉗擁入懷。

她躺在他懷里,心口揪擰的笑著,「我的人再美也只想讓你一人瞧,便已覺得足夠。」

他雙臂縮緊,將她牢牢抱住。「朕終于擁有你了,徹底的!」

她揚睫巧笑道︰「你早就是徹徹底底的擁有我了。」他喉頭一緊,心中頓時波濤洶涌,他將臉龐埋進她的頸窩。「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他終于忍不住的吶喊了,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折磨她?難道是在懲罰他過去的殘暴無道?

不,若有任何的報應都沖著他來,他才是罪魁禍首,這小女人如此脆弱,傷她,比傷在自己身上更痛百倍,興許,上天就是知道這點,才對他處以如此「極刑」……

一道暖源照射在臉上,哲勒沐倏然清醒過來,轉頭瞧見外頭天色全白,陽光都透窗而入了。

他快速的坐起,扭身見身旁的人兒雙睫還闔閉著,昨晚他看折子看得晚,她也陪得晚,這才會睡過頭。

他幫她細心掖好被褥,步下床,見屋外赤力正踞腳向里張望,似乎急著等他傳喚。這時候早朝該開始了,文武百官正在枯等他上朝。他打算召赤力進來伺候更衣,趕赴早朝,手才要抬起

「哲勒沐。」床上的人兒發出了輕喚。

「朕在這里。」他趕緊應聲。

「天還黑著,你不在床上,要上哪去?」冉璧璽模著床旁無人,撐著臂膀半起身問。

他心頭狂震,心髒彷佛教人掐握住了,幾乎讓他不能呼吸。

終于……這一天終于來了嗎?

他僵立原地,整個人無法言語。

「哲勒沐……你還在嗎?」听不見他的回應,她有些急了。

他張了幾次口,始終沒能順利發出聲音,最後他緊握拳頭往胸口一捶,用力震動咽喉,這才能干涸的發出聲音道︰「朕……小解去了,這就要回床上來了。」

總算听見他的聲音,她點了點頭,臉上表情是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什麼時辰了,離你早朝還有多久?」她又問。

「不知道,天還全黑著,不過朕吩咐過赤力,時間到他會來喚醒朕的。」此時赤力已見到他醒了,迫不及待的要跨進屋里,他迅速的揮手將赤力屏退,赤力心知有異,立即縮回腳,抹著淚悄然的退出。

哲勒沐回到床上,再度抱著她躺下。「時間尚早,再陪朕睡一會吧!」他喉嚨干啞的說。

「嗯,就再睡一會吧。」冉璧璽闔上眼,又睡了。

此時陽光灑在她身上,暈染上一層美麗的光暈,閃耀動人得令人舍不得眨眼,

她的人是如此的晶透如玉,可是……一雙眼卻是從此刻開始,黯淡無光……他心痛難當,宛如教萬箭穿心而過。

他要如何告訴她,天已大亮了?他要如何讓她知道,從此她得長伴黑夜?他要如何啟得了口……

午膳時刻,赤力再度安靜的出現,他仍搖首,赤力又靜默的退下。

「天還沒亮嗎?怎麼覺得睡好久了。」冉璧璽伸著懶腰問。

「可能是你白天睡太多了,晚上容易醒,朕……還好困,你……再陪朕多躺一會吧。」

「喔……」她輕轉著眼珠子,在眨了眨後,原本平穩的心跳漸漸不一樣了。

「哲勒沐……外頭……的天色,真的連一點光都沒有嗎?」

「外頭……烏雲密布,連星光都沒有,怕是不久要落大雨了。」

「是嗎?」

「嗯……好困……睡吧。」

「黑暗中」,她屏住氣息的將臉頰緩緩枕上他的胸口,那里竟如擂鼓般的激烈狂跳,她一僵,驚悸的搗緊自己的嘴。

良久後,她伸出縮握了不知幾回的手,模索上他的臉龐,她指月復濕了,她沾到的是淚,他的淚,他肝腸寸斷的淚!

「璧璽!」他終于再也承受不了的抱著她痛哭失聲。

一道熱淚瞬間滑落她的臉,她窩進他的懷里,緊抓著他的衣襟,咬著牙,酸淚直流,她看不見了,完全看不見了!

她的眼底只剩一片黑,一片永久的黑。

她再也看不見這男人的笑,這男人的怒,這男人為她心痛嘶吼的任何表情!

她哭得心肺劇痛,而他,何嘗不是,無可奈何,無能為力。

第10章

一名大夫帶著六名助手,壓低著頭,魚貫的走進延春閣里。

「皇兄,這名漢人是個神醫,他的醫術據說已到了妙手回春的地步,咱們就姑且一試吧。」額輪對著哲勒沐道。

這人是他費心找來的,希望真能挽救冉璧璽的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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