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龍 第15頁

「寡人要增兵遣將,由你統帥伐燕,近期內寡人要你攻克燕都薊,將那太子丹的頭顱取下!」他憤怒地下達詔令。

既然不能教已死的刺客再受死一次,他就要那罪魁首腦的燕國太子丹喪命賠罪!

「遵命!」得旨,王翳領命而去。

回身再盯著中毒後全身發黑的人兒,他倏然感到無措,內心彷徨不已,雙手發顫,眼眶前所未有的泛出紅光,不禁暗忖,倘若這人兒在他面前就死了呢?他會如何?

念頭一起,立時讓他打了個驚人的寒顫。不,她怎能死,他還沒得到她呢!

瞧見她額上泌出薄汗,一時他又慌了手腳。「來人,快,布巾,布巾!」她不舒服嗎?很痛苦嗎?這該如何是好?

隨侍們趕緊送上白淨的布巾,可拿著白巾,贏政竟不知該怎麼做,雙手微顫,像怕會毀壞她臉蛋似的,先是小心翼翼地抹著她臉上的濕汗,但又覺得這布巾拿著礙手,左右皆嫌麻煩,索性竟又丟去布巾,不顧髒污地改用自己的衣袖輕拭起她的汗珠。

「太醫,太醫人呢啊」才為她擦完汗,他又大吼。

早候在一旁隨時等召的太醫,立即快步行至他跟前。「大王,臣在。」

「她不會死吧?」問這話時,他沒發現自己聲音帶著輕顫。

「回大王,臣已盡全力醫治了,應該……應該有救。」

「什麼應該,是一定要!毖人要她完好無缺的起身,再對著寡人笑,听見了沒有!」他激動的揪起太醫的衣襟,擺明不是曲奴兒活就是太醫死!

太醫幾乎嚇破膽。「是、是,大王已吩咐取來秦宮至寶的解毒丸,相信應……是一定有救。」太醫口氣忙轉,不敢再有遲疑。

事實上,也真的有救,這解毒丸提煉困難,數量極少,珍貴異常,是防止君王中毒時的續命解毒劑,向來只有歷代君主得以服用,如今大王竟讓一個闖人服下,而且還不是一顆,而是在大王急怒下將珍藏宮中僅剩的五顆全給了這奴才,所有的太醫見狀無不愕然傻眼。

大王極為重視自身安危,對于保命的東西絕不輕易浪費,就連前年他同母胞妹七公主被人毒殺,他都沒能拿出一顆藥丸賞賜解毒,如今……

「那就好,那就好。」得到太醫的保證,一贏政臉色登時好轉,可下一刻又變臉。「那她為何還是遲遲沒有醒過來?」

「那是因為臣所開的藥方會讓她嗜睡,等藥效一過就會蘇醒了,請大王不用心急。」

「這奴才擋在寡人身前,為寡人擋凶,一片赤膽忠心,寡人怎能不心急于她的狀況?這人死不得,非要救活不可!」想起她這小身子站在他身前要為他擋刃的光景,他差點心魂俱喪,當下只有一個念頭,他不要她保護,更甚者,他想保護她,可是事與願違,她還是受到損傷了,這怎能不教他懊惱不休?

眾人面面相覦。若真如大王所言,今日高台上尚有數具尸首躺在那沒人清理,這些人皆是為大王擋凶受死之人,怎麼不見大王有一聲厚葬他們的詔令下來?

除此之外,還有件事也是令人驚奇得很,大王當時處境極其險惡,竟還不顧自身安危的撥開曲奴兒擋在身前的身子,此舉更是駭人听聞,大王怎可能這麼做呢?

還記得三年前大王有一齊國寵妃,那寵妃是他當時一月數寢的美人,甚至傳出一度有意立她為後的消息,但有回也是遭遇刺客,刺客追擊鑾駕,正巧那寵妃也在座車里,刺客突圍至車旁,拔刀連往里刺,劍劍由鑾駕里抽出的都是鮮血淋灕,所有護駕的武士個個見了莫不大驚失色,以為大王已經遭難。

等眾人制伏一干刺客後,掀開鑾駕一看,卻發現大王哪有一絲損傷,那刀刀劍劍全落在他的寵妃身上,原來大王竟然將寵妃當成人肉盾牌置于身前,為他擋去所有暗劍,那寵妃當場慘死,可大王臉上卻無一絲眷戀不舍,踢開已死的妃子,翩然下轎,只淡淡說了句好生安葬,就這麼舍棄了眾人以為他最為眷顧的女人。

自此,眾人得知,大王不會為死去的人流淚,眾人之于大王,除了奉獻生命,還是奉獻生命,這是他們的宿命,他們也都認命,只是現在例外來了,大王他、他居然為了一個閱人願意親自臨險,這要人如何不嚇傻了臉?

總之,這曲奴兒絕對不是一般人,更非一般「後宮」,大王對他真的不同以往,大伙不得等閑視之啊!

曲奴兒蘇醒後,一側首就望見在龍榻上打盹的人。

這男人竟命人將龍榻抬至她床邊,單手倚著椅臂、支著額側就這麼守著她……

守?她竟用「守」來形容?

這男人從來不「守候」任何人的。

他獨斷獨行,嚴苛絕義,是個極度自我的人,想要獲得他的守護,簡直比登天還難,可是,他這模樣瞧起來,又像是這麼做了……

漸漸地,她眼眶雖泛起紅光,眼神卻漾出笑意。

他對她的態度撲朔迷離,好奇特,甚至願意自己挨刺客一刀,也不願見她受傷,之所以願意為她這麼做,到底是何種心意?

她很難理解,他曾經惡意的想要佔有她的身子,但得到她激烈反抗後,便不曾再有強橫的動作,之後雖會不時挑逗她,作戲給朝臣看,往往讓她羞憤難當,無地自容,但卻又點到為止,從來不曾違背承諾的再企圖侵犯過她。

他對她的態度始終既惱人又黏膩,事到如今她已經分不清楚哪些是惡意捉弄,哪些是真情流露了……

對于這些,在這之前,她都不甚也不想在意,直到今日殿堂上,他推開她身子的那一刻起,卻似乎有所感覺,甚至隱隱害怕起自己的預感來。他……對她有情,是男女之情……

這真不可思議,大王這樣的人會對一個人付出感情嗎?況且還是極力反抗成為他女人的人,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他不可能愛上她,不可能!

心口在急速跳動後,斷然下了結論。

突然間,倚睡于龍榻上的人不舒服的挪動了一下,曲奴兒驀地心驚,還沒做好準備面對他,她趕忙再闔上眼眸喬裝未醒。

不一會,她感覺到臉龐被一雙大掌小心再三地輕拂著,唇畔被人依戀地撫貼上,良久後,她再睜眼,人已離開。

她的心立時起了一陣強烈激蕩。有,他有情,他真的對她有情!

那……她呢?她自己的心呢?曲奴兒深深感到害怕起來,雙臂不住緊攏著,將自己整張驚慌的臉蛋埋進暖被里。

龍顏難測,龍顏難測,她一直謹記著秦宮里的生存警語,況且她是有任務進這宮里的,不是來此淪為那男人的玩物的……

她絕對不能對他動情,絕對不可以!

「何事絕對不可以?」去而復返的人掀開了暖被,皺眉直問。

她一驚,原來自己將心中所想的話逸出口中了。「我……」面對那張欺近關切的臉,她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怎麼了?才剛醒,就又戚到不舒服了?」贏政見狀,緊張的問。

「沒有,奴才很好。」她囁嚅的忙說。

「是嗎?」將手掌覆上她冰涼的額上,他仍是一臉擔憂。

「大王……」

「嗯?」專注于她額上冰涼的溫度,沒發燒,但過于冰寒了,他斟酌著是否要再度召來太醫。

「大王,奴才有事請求。」

「說。」還是召來太醫再瞧瞧的好。

「奴才……想請調至梁山宮。」

「請調至梁山宮?」這突來的請求讓他雙眉齊挑,要召太醫的事決定待會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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