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身子的熱度微微升高了。
「這事妳該找宮中總管商量去,寡人不管這等小事的。」倏然瞇眼,贏政黑漆的瞳眸拉成一直線,隱住那份凜冽犀利。
「奴才……找過了……常公公說要您恩準。」這宮中總管現今是常貴,今晨她才剛由妍夫人那回來,常貴就緊急將她送往大殿。
一路上她抽空跟常貴提了,常貴一面拭汗,一面十萬火急拉著她趕路,然後苦著臉跟她明說了,她是大王的人,他不敢調度,請她自己跟大王說去,而那妍夫人的威脅利誘言猶在耳,直逼著她定得辦妥這件事,否則還要找麻煩,讓她煩極了,這才趁此時開口。
他冷笑。「這常公公倒是會推事。」機伶!
「奴才請大王恩準。」她秀眉輕顰,無奈再提。
他毛骨悚然的凝望著她好一會不放,最後才朝她陰笑點頭。「好啊,寡人準妳所求。」
這聲準,驀然教她一愣後才回神。「……謝謝大王恩準。」他竟答應了啊一股失落慌然雜杳的纏上她。
以為他斷不可能同意的,沒想到真正不解大王的人是她啊……
也是,他這顆心她篤定得太早,所謂的有情,怕是還沒到那地步吧。
這也好,他無情,她才不會陷落,也好,也好……
第七章
三天後詔令落下,梁山宮恩賞給內侍奴才曲奴兒。
從古至今,從無君王將一整個宮殿賞給一個奴才,況且此人還是個閹人,如此駭俗之舉,本該讓人嘩然,但這朝野內外,卻無人感到吃驚。
原因是,秦王迷戀一個閹人早已天下皆聞,將閹人當成天仙美嬌娘,奉上一個宮殿也不足為奇。
再說,秦王性情暴烈,若听聞有人膽敢議論他的作為,難保不會記恨仇殺,眾人皆忌于他的專制獨裁以及嚴刑峻法,哪敢碎嘴多言,遂將此事理所當然化,無人敢議論。
至于那原本居于梁山宮的妍夫人,听說秦王妒怨她曾私下暗會他的「男寵」在深宮相處多時,認為兩人有「奸情」,于是一怒之下殺了「情敵」妍夫人,將尸首送回魏國,可惜她的祖國魏國剛被秦軍所滅,尸橫遍野,以致她的尸首一回到魏國竟無處下葬,也無人收尸,就這麼任其曝曬荒郊了。
「大王,您何必要殺了妍夫人,您明知道奴才與她是不可能的。」曲奴兒破例主動來到贏政跟前,之前若沒他召喚,她不會要求面聖,但今日是個例外,她不得不來。
明知那妍夫人非要她請調至梁山宮一定會觸怒龍顏,但這位夫人不听,執意要這麼做,果然出事了,只是她沒料到付出的代價這般大,甚至還喪了命。
想想當時這男人輕易允諾讓她到梁山宮去,她就該驚覺有異,但她什麼也沒多想,只悵然想著他讓她輕易離開身邊的這件事,如今只能後悔莫及,早知他真會殺了寵妃,她就連提也不該提,讓妍夫人找盡她的麻煩,也好過徒送一條人命的好。
對于他的殘暴,這會她實在忍無可忍,才會走上這一遭。
「寡人知道。」贏政身著一襲漆黑長衣,坐在長榻上,閑適地由宮人們梳理長發。
「那大王為何還要以這理由誅殺妍夫人?她是無辜的。」曲奴兒有些氣結。他以這個理由殺人,豈不讓天下人更相信,他與她這個「閱人」是情人?
揮手要宮人們全都退下,一贏政向她招手,要她伺候他理發,她正氣著,又不能拒絕,只能將氣怒而略顯潮紅的臉頰壓低,咬著唇,踱步前往拿起漆木梳子,梳理他的長發。
他這才斜斜的扯著唇角,流露傲慢。「寡人認為她可能對妳不軌,所以殺了她。」聞著她近身時所傳來清清幽幽的淡香,馨香飄入鼻息,撩撥著他的心智。
「大王明知不可能的,奴才與她都是、都是……」這句都是女人的話她實在說不出口。
「都是什麼?」他看破她的窘況,故意問。
「大王!」她幾乎要在他面前放肆的發怒了。
「嗯?」
「就算奴才是闊人好了,閱人向來就出入嬪妃宮殿,負責照顧嬪妃的生活,怎可能……怎可能發生任何奸情呢?」
「怎麼不可能?男人跟闖人間都可能有情絛了,那閱人跟女人也是有可能的。」他故意看了她一眼,意在提醒她,當初他就看上了還是闊人身份的她,還意圖染指。
曲奴兒拿著梳子的手氣得嶺抖。「可重點是,您根本不是因為這原因誅殺妍夫人的!」她氣惱的直說。
懾人的黑瞳這時才閃出殘芒。「沒錯,這確實不是我殺她的主要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妳是寡人的,那女人居然敢要求寡人將妳賜給她,光是這一點她就罪該萬死。」
「您!」這男人簡直蠻橫到無藥可醫!
「哼,其實還有另一個必殺她的原因,這女人是魏國人,想的不是魏國即將滅亡的處境,而是私心妄想得到寡人垂愛,一心想登秦國後座,寡人容不下這樣野心不軌的女人!」
他十三歲即位,即受婬亂的母親以及其情人們所操控,甚至叛亂,他費了好大的工夫,幾度險些喪生,才除去母親的奸夫們,將其五馬分尸,曝尸示眾,誅滅三族,也將婬亂宮廷的母親關進雍城的貧陽宮,最後讓她郁郁而終。
因此他不會再重蹈覆轍,讓具野心與的女人有機會主宰他的帝國,只要有一絲火苗,他必將其徹底毀滅,杜絕後患!
但說到這後患嘛……他側身,斜斜鎖視著身後氣憤為他梳發的女人。星星之火足以燎原,那他是否也早該下定決心將這女人……哼,還不到時候,再過一陣子再說吧……
「大王,妍夫人只是個貪心的女人,您又何必動怒,大不了逐她出宮便得,為何非要殺人……」
「別說了,寡人最恨女人貪心。對了,妳倒不貪心,從不要求寡人什麼,除了一樣,梁山宮,寡人這不就給妳了?」他突然惡笑。
「您!」她放下漆木梳子,忍不住行至他跟前。「奴才沒要梁山宮,只是想至梁山宮當差,您何以將梁山宮下詔賜給奴才,您可知這引來多大的非議?」
「非議?寡人從未听聞過有何非議。」他嗤聲。
她為之氣結。那是因為眾人皆已認定她就是他的男寵,見怪不怪,所以懶得非議了!可恨!「誰不要腦袋了,敢在大王面前議論!」
「那他們是私下議論了?那就隨他們了,寡人處事向來不怕惹非議,若怕人是非,又怎能成就江山霸業呢!」
望著他眼中的獨霸煞氣,曲奴兒驚覺他實在殺氣太重,腦中忽然浮現爹曾說過的一句話——多行不義必自斃。
「大王……您恩允過不拆穿奴才的身份,讓奴才繼續待在宮中的。」她惶然的提醒,而且她已經付出了代價,成了眾人眼中毫無品格,任人狎弄的男妓。
「寡人並沒有拆穿妳不是嗎?」
「可是您賜梁山宮的舉動,總是不妥。」
「寡人寵信一個奴才,送一座宮池算什麼?寡人可以再為妳蓋一座樂興宮、詠華宮或者阿房宮……對了,將來寡人就為妳蓋一座天下最為廣闊壯麗的阿房宮,寡人要以銅鑄頂,以水銀為河流湖海,極盡奢豪的來建蓋它,妳說這可好,妳可喜歡?哈哈哈!」他徑自得意大笑。
曲奴兒卻越听越心驚害怕。「奴才不要梁山宮,更不要阿房宮,奴才什麼都不要!」
他倏然止笑,面目猙獰起來。「不識好歹!」
「對,奴才就是不識好歹,請大王收回成命,憑奴才的身份,不敢收下一座宮池。」她突然跪地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