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愕然不信的瞪著插進自己胸膛上的利刃,這把刀竟是他愛上的女人刺進去的,撐大了眼,一手按著胸口瘋狂涌出的鮮血、他既吃驚又憤怒,「你怎能……」
「你該死!」
他捧胸不支跪地,鮮血汩汩流出,卻只有一句話想問︰「你……對我難道……就沒有一絲眷戀?」
「沒有,我心底從頭到尾就只有一個人,那人是誰你清楚得很,但我同情你,你是我難得同情的仇人,讓你死在我手里,算是了了這段交情!」她恨他,真的恨,但卻無法恨那顆愛她的心,因為她也為情所苦,她能懂,這一刀就當給他愛情的獎賞吧。
「是、是啊,真好……」眼角有一點點濕潤,南宮輔的唇角卻揚起,笑了。謹兒對他真好,如果還有下輩子,他能不能不要再跟冶冬陽爭……
見到倒在血泊中的人,公孫謹又是一陣莫名作惡,一股酸氣沖上喉頭,她再也忍不住的嘔了出來,下一刻人也昏厥。
一旁的治冬陽臉色大變,伸手就要抱住倒下的人兒,尚涌卻伸手輕推,他顛了一步,人轉落入尚涌的臂中。
「不勞費心,小姐就交給我了。」抱著昏厥的小主子,他轉眼消失無蹤,留下一臉憂心的治冬陽。
第八章
蔓延于胸隱之間的那股郁悶讓公孫謹悶悶不樂,倚著床柱,她難得不想下床。
「小姐。」尚涌擔憂的喚。
「嗯?」她失神的應著。
「要我去將人抓來嗎?」
「抓來做什麼?」
「隨你宰割啊。」
她忽然哽咽起來。「我宰割他做什麼?」忿忿地將淚眼揉去。
「這小子讓你傷心就該宰。」
「誰敢宰他我就宰了誰!」
瞧見她那護著男人的狠勁,他忍不住笑了出來。「這麼喜歡他,就回去找他啊!」
她神色黯淡下來。「我沒臉見他。」她心中痛楚得讓眉心也跟著緊糾。
「你不是這麼膽小的人。」
「我不是啊……但這回不同,我真的很該死……」眼中又出現了瑩瑩淚光。
「這事不是你的錯。」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治冬陽會怨我也是應該的。」
「但是你不甘願不是嗎?」
「我是不甘願,但又能如何?這種事不能逼啊。」
「真要放手?」
她抿著唇,小肩膀抖著。
「不後悔?」
「……嗚嗚……哇!」公孫謹由悶聲抽泣終至忍不住的嚎啕大哭。
尚涌不住的搖著頭。傻瓜,她有秘密武器卻不肯拿出,這不是跟自己過不去是什麼,面對愛情,不擇手段的霸道這點,她就跟爺不太一樣,她這是像她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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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經龍馳畫舫悄悄劃過「凌波湖」中,畫舫內,兩道身影對坐。
「那信愛卿真的銷毀了?」
「沒有。」
「沒有?」
「臣若不讓陛下親自銷毀,您能放心嗎?」
「不能。」玄宗直截了當的瞪視著他。冶冬陽,這男人聰明而不外露,這點他總算見識到了。
「這是信,請陛下自己處置吧。」冶冬陽由衣襟內取出信件,交給了他。
玄宗微顫地取餅信,總算到手了!
臉色蒼白的看了內容,半晌後,他閉上眼,這份難堪,他得一輩子掩埋,誰都不可再泄露!
「謝謝你。」再張眼,他有了感激,他知道治冬陽從無反他之意,相反的還極力在幫他,若沒有冶冬陽,自己鐵定已經承受了眾人的訕笑,而且宗親也容不下他,他的下場就只剩被踢下龍椅一途,難堪又恥辱,屆時他唯有以死謝罪,才足以了結此事。
「陛下不用言謝,您政治清明,將國家治理得一派昌榮,倘若國家失去了您,才是國之損失,臣這麼做,不過是完全為了黎民百姓著想。」
玄宗紅了眼眶。「不管如何,朕還是感激你的,至于李林甫,朕會給你一個交代,那廝的下場不會太好。」他承諾。
「多謝陛下了。」他冷峻的頷首。
「這是朕該還你的公道。」
「嗯。」忍住激動的心,這仇總算是為眾人報了。「陛下,臣還有一事想問。」他穩住情緒後又說。
「有事就問吧,朕對愛卿已經沒什麼好隱瞞的。」
「那臣就直問了,太子是您殺的嗎?」
玄宗登時嚴肅了臉孔。「……嗯。」
「就因為他得知了秘密?」
「這只是一部分原因,主因是為了陝王。」
他體驚。「陝王?陛下打算立陝王為太子,而不是武惠妃的孩子壽王?」
「朕寵愛武惠妃,當然也疼愛壽王,但陝王這孩子朕觀察很久了,頗有帝王之才,朕早有打算讓他繼位,但礙于武惠妃的爭吵以及太子的爭權,朕一直下不了決心,這回武惠妃陷害太子,朕也知道他是無辜的,但他的德行實在撐不起帝王的根基,雖然廢了他,可他那不成材的野心仍然會蠢蠢欲動,危及到陝王的登基之路,所以朕只好忍痛除去。」
這陛下果然是個狠角色,連親骨肉都下得了手,可也就是因為這份狠絕的心,才能讓他開創現今這太平盛世。「可是陛下,陝王的前方還有個武惠妃,您打算怎麼做,也除去嗎?」
「這個嘛……朕再想想……」
冶冬陽了然的瞧著玄宗,這玄宗什麼都好,處事果決英明,可唯獨遇到女人這關口總是猶疑不定,變得優柔寡斷,楊貴嬪就是一例,現在又加上一個武惠妃……希望這不要為他種下敗亡的惡兆。
「先不提朕的事了,愛聊真要辭官回鄉?」玄宗轉移話題,表情不舍的問,畢竟是賢才啊。
「是的,請陛下成全。」
「沒有轉圜的余地?」
「陛下……」
玄宗不禁嘆息。「唉,朕明白,愛卿本來就對權勢沒有野心,會答應入朝,完全是因為謹兒的關系,如今你把信還給了朕,也了結朕與國家的危機,但你與謹兒呢?不可能了嗎?」
他斂下臉。「臣——」
「算了,別說了,朕暫時不想知道你們的事。」玄宗瞧見他的神色,忙揮手制止,一雙眼暗自偷瞄向左側的屏風。
這話說出來想必不是激怒那人兒,就是讓她傷心大哭,與其如此,干脆別說了。
「陛下,臣還有事,先告退了。」瞧見陛下的異狀,冶冬陽心里也有了數,微嘆的起身。
「要走了嗎?」
「這有可能是臣最後一次參見陛下,還請陛下保重龍體。」他慎重行禮後,飛身離開畫舫,鑽進龍池邊的「沉香亭」,飄逸身影瀟灑離去。
「謹兒,人都走了,你要躲到什麼時候?出來吧。」玄宗無奈。
這時公孫謹才噙著淚走出屏風。
「謹——」
「什麼都不必說,我打算回長白峻嶺了。」
他有點訝異。「你真的打算放棄回去?」若是公孫謀,應該不會選擇就這麼結束。
「我想,這是最好的結局。」她抿著嘴,瞼上少了慣有的頑俏神采,有的只是蒼白得嚇人的臉色。
「最好的結局?」
「我想回長白山上待產。」
「什麼?待、待產?!」玄宗口吃了。
「我想守在爹爹身邊,讓他少些擔心。」她神情哀傷的說。
「你有孕了?」他吃驚不已。「冶冬陽知道嗎?」太吃驚了,他趕緊再補問上一句。
她哀怨的搖首。「我沒打算讓他知道。」
「為什麼不讓他知道?說不定他得知後會接受你——」
「我不要用孩子拴住他,那沒意義。」
「可是他是孩子的爹啊。」
「是又如何?我不想逼他,況且生這孩子說不定有危險,倘若他從頭到尾都不知道這件事,可減輕他一些負擔,我不想再為他多添煩惱……」一雙少了精靈淘氣的眼眸看起來了無生氣,讓人憂心仲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