闇帝的女兒(下) 第24頁

「你是擔心自己跟你娘一樣難產?」他訝異。

「這不無可能。」

「你身體健康,會不會是多慮了?」

「也許是我多慮,但倘若不幸發生跟娘一樣的遭遇,他不是就多一件內疚的事嗎?我不要他再因我而有一絲難過。」

想不到這丫頭對冶冬陽真是愛到骨子里了,寧願委屈自己也不肯再讓他承受失親之痛。

但身為長輩的他可就看不下去了,這事若這樣了結,讓她回到皇叔身邊,皇叔必定會責怪他照顧不周,這可不好啊。

沉著臉,除了嘆息,他還得再想想,有什麼法子可以挽回這對小戀人仳離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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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舫之聚隔沒幾日,玄宗趁著冶冬陽整理包袱、安置下人,所以延了幾日尚未出發的當口,帶了幾名貼身侍衛匆匆趕至治府。

「陛下,您怎麼來了?!」瞧見玄宗竟親臨府上,冶冬陽吃驚訝異不已。

「幸虧愛卿還沒離開長安,否則朕可要白跑了。」玄宗在心底呼了一口氣。

「陛下有急事找冬陽?」他已辭官,即刻就要上路回洛陽,陛下找他做什麼?「朝堂出事了嗎?」他鎖眉驚問。

「朝堂好得很,出事的是朕的家里人。」玄宗的瞼色空前凝重。

冶冬陽一頭霧水。「陛下的家里人?」

「謹兒她——唉!」玄宗拍著大腿,長吁短嘆起來。

「謹兒怎麼了?」他一窒,人跟著發僵。

「她——要朕把這東西交還給你。」玄宗苦嘆著把紫玉鐲子交到他手中。

接過鐲子,冶冬陽緊繃的臉龐有些崩塌。當初他將環佩鈴鐺還給她時,她並沒有歸還這鐲子,他也沒打算討,因為在他心底,早就認定這鐲子是屬于她的,而今她竟歸回了這鐲子,代表她也不再眷戀他了嗎?

一陣心痛油然而起,疼得他說不出話,只能怔怔望著鐲子出神。當初謹兒接到環佩鈴鐺時,也是這般心悶,像窒息一般的感覺嗎?

玄宗瞧了暗喜。明明有情,又何必為已經無法挽回的事而煎熬?這不過是多一件憾事罷了!

「朕還沒說完,還有一件東西謹兒也要朕一並交給你。」他取出一撮黑發。

冶冬陽見狀,霍地起身。「這是?」他呼吸己感不順。

「這是謹兒的烏絲,她——唉。」話說到一半,玄宗又嘆聲連連。

他更急上心頭。「謹兒她到底怎麼了?!」

「唉,朕不是說了?出事了,謹兒就是不听勸,這丫頭她、她決定要出家了!」

「出家?!」他瞬間臉色大變。「她為什麼要出家?」

「那丫頭說她不想再鬧事,決定出家為尼為你爹的死贖罪,並修身養性,消除自身頑劣的業障。」

他愣了愣,不敢置信,臉色千變萬化,無法表達此刻的心境,「她……真的決定這麼做?」

「就是啊,明天她決定在盧台削發,朕怎麼攔也攔不住,所以想要愛卿去勸勸,不然真讓她削了發,朕無以面對皇叔的怒氣啊!」他驚恐的抖了抖。

「謹兒她……」他的黑眸一緊。

「你不去阻止嗎?」玄宗焦急的問。

「臣……」他一臉黯淡。他該去阻止嗎?該嗎?

瞧他復雜的神情,玄宗知道他需要些時間厘清自己的思緒,既然訊息已傳達到,這時也不便再多加逼迫,便在他失神中自己靜靜離去。

治冬陽兀自怔忡著,良久才低首望向掌中質地溫厚的紫玉鐲子。

「嗯,就當交換信物,我得你傳家鐲子,你保管我的身分象征,公平吧?」

腦海中清晰浮現那丫頭說這話時那熱切的笑意……

那丫頭想必是跟定他了,他也緊握住她的手,以為兩人不會分離,但如今,他卻不得不放手、不得不舍下,因為得為死去的人交代……

低首再瞧那撮發絲,這玩心盎然的淘氣丫頭竟說要舍棄凡塵贖罪……

他強烈震撼著,黝黑深邃的眼垂了下來,神色疲憊萬分。

無法否認的,他依舊念著她、想著她,思念的心從來沒有一刻消淡。

從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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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台乃歷代皇族御用的佛堂之一,位于長安城近郊,不是宏觀巨築,但精巧細致,尤其四周有茂盛如青的森林,在晌午過後籠罩著蒙蒙白霧,帶來深林與空林般幽靜的景致。

只是這片美景卻沒有讓第一次來到這兒的公孫謹驚艷,並不是她不覺得美,而是她心頭已有著重重陰郁的山巒郁結,讓她透不過氣,自然也看不見美景。

明日就要回長白峻嶺了,听說冶冬陽也已經上路回洛陽,從此兩人踏上不同的路,也許今生再不會有交集,思及此,她不禁黛眉緊蹙,惆悵的走進佛堂,隱忍著淚水在眼眶打轉,不住喃喃抱怨。失戀那麼苦,當初何必要戀上這一回?

看來她還沒學到教訓,爹爹就是悲戀上了娘,所以一朝失去摯愛,人生全走了樣,她瞧爹爹悲苦了十多年,居然沒有領悟一些道理,活該自討苦吃,活該自己郁悶難解,活該……誰教她愛上人家,又害人家一門枉死!

深深一嘆,就當是老天看不慣他們父女倆作惡多端給予的懲罰吧!

「姊姊,你怎麼哭了?」突地出現一名約五、六歲的小女孩。

她微愣了一下。「你是誰?」

「我姓楊,閨名叫玉環。」小女孩生得珠圓玉潤,張口笑得燦爛。

鮑孫謹眼兒一亮,抹去了淚,仔細地瞧了瞧小娃兒,見這娃兒神采逼人,嬌俏的小臉已看得出日後必然是艷驚四座的絕色美人。

「楊玉環……你一個人來這兒?」

「我隨大姊來上香的,你哭什麼呢?」

「我——」

「公主,貧尼準備好了。」老尼捧著木梳發圈出現。

「呃,好……咦?小娃兒人呢?」才一轉頭,小娃兒已不見蹤影。

「公主指的是玉環?」老尼問。

「是啊,怎麼眨眼她就跑得不見人影了?」

「玉環的姊姊將她喚去了。」

「是嗎?」她有些悵然。這小娃兒將來際遇定非凡,她還想多問問她一些事,怎麼跑了?暗嘆一聲,席地而跪。「師父,來吧!」

老尼恭敬的抓起她一緇柔順烏黑的長發。

「慢著!」一道清逸身影凌空而落。

身影穿透佛堂中的輕煙,認清來人,公孫謹不信地征了征後,眨起一雙濕備渡的美目愣愣地看著。「冶冬陽?你怎麼會來?」他不是該在回洛陽的路上嗎?

「我來阻止你做傻事。」清澄卻冷淡的嗓音響起,目光卻不曾有一瞬離開過眼前的嬌容,她……更瘦了。

「傻事?」她渾然不解他的意思。

「你的性子靜不了,又何必勉強自己出家?」

她杏眼微瞠。「出家?!」

蹙起眉,瞧著她吃驚的模樣,他登時心中有了數。陛下竟然也來攪和,他被耍了!

見他繃著臉二話不說就要走,公孫謹一急,上前抱住了他。「別走,至少把話說清楚再走!」

被她抱著的身軀微僵,「你沒有要出家,對不對?」他干澀的問,努力控制自己洶涌的情緒。

「誰告訴你我要出家的?」她訝異反問。

「是陛下,是他要你上盧台的?」

「堂兄只對我說這兒風景好,要我離京前來瞧瞧,還說娘生前挺中意這里,經常來這兒上香,與這里的出家人都熟,而我剛沐浴餅,正請師父為我束發,沒有要出家啊!」

丙然!「沒有就好,你保重吧,我走了。」他板著臉,扳開腰上的縴手,又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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