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再一個月就會回來了。」他刻意提起。
這句話讓她眼珠子轉了轉,這家伙在提醒她當「表妹」的日子不多了。
「嗯,我可是很期待見到久未謀面的姨父呢。」
「是嗎?我也很期待爹見到妳之後會如何的喜相逢。」他悶笑,說實在的,他真的很好奇被拆穿後,她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她杏眼斜睨,嘴角緩緩勾起一絲詭笑。「可惜我見不到姨父了。」
「怎麼說?」他下著棋,以平靜無波的嗓音淡淡問。
「我要離開了。」
「不是要依親嗎?怎麼還沒見到爹就要走?」听她親口說要離開,他不懂心頭為何悶悶不樂,只是下意識的想挽留。
「爹爹原是要我出門增廣見識的,但我發覺留在冶府沒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她聳肩,「是啊,你又不上長安,窩在洛陽哪有什麼出息。」
「妳罵我沒出息?」這丫頭竟敢當著面罵人?他愕然。
「你為什麼不願意當官?听說丞相大人都親自來請你好幾次了,陛下也對你殷殷期盼,你大有機會一展長才,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事,你為什麼要拒絕?」她不理會他的錯愕,徑自再問。
又提起這件事?他看了她一眼,不明白這丫頭為何對他的仕途這般關心。「伴君如伴虎,一旦入朝就難全身而退,不如明哲保身,安穩過日。」他只簡單的說。
「你真的沒興趣當官?」她整張俏臉都要皺成一團了。
「除非……」清俊的臉龐漾出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除非什麼?」
「除非朝廷真的需要我。」
這個答案令她十分不滿意。她可沒那麼多時間等到朝廷需要他,看來真得走了……
再瞄上他的朗顏,嘖嘖,好像有點不舍耶,又想起暮春說的那個公主,更教她心頭莫名一緊。
怎麼辦?要走不走?
***bbs.***bbs.***bbs.***
「冬陽,你說我這太子當得窩不窩囊?朝不保夕,成天就只能擔心哪天被父王給廢了,你說我怨不怨!」當朝太子李嗣謙喝著悶酒,表情忿然。
相較于他的憤世,冶冬陽則是一臉淡漠。「太子專程到洛陽,就是來喝酒訴苦的?」
「我這麼一個無權無勢的太子,除了來找你這個老朋友抱怨外,還能怎麼著?」他頹廢的又灌了幾口酒。
「太子是可以有點作為的,只要您振作。」他突然想起諸葛亮當年輔佐幼主劉禪時,是否也如此無奈?所幸他冶冬陽沒有諸葛亮的抱負。
「振作?哼,只要有武惠妃在的一天,我稍有動作,她立刻就會向父皇告發,誣陷我意圖不軌,動輒得咎,還怎能振作?」
他不是得寵的武惠妃所生,她自己有親生子壽王李瑁,這女人一心想讓親兒被立為太子,處心積慮要除掉他,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他的人頭立即不保,這個太子之位,他如坐針氈!
「難道太子就這麼甘于被欺凌?」瞧著他懦弱的模樣,冶冬陽不住皺緊眉頭。
「現在父皇對武惠妃言听計從,我能保住命算不錯了……冬陽,從前你當太子伴讀時,我就深知你有過人才智,這趟洛陽之訪……我其實、其實是想請你救命的。」他支支吾吾,終于說出來意。
「救命?」
「你幫幫我,告訴我怎麼才能保命?」李嗣謙哭喪著臉,一副沒出息的德行。
「發生了什麼事嗎?」他嚴肅的問。
「我得到密報,內宮之斗,王皇後敗下陣來被廢了,武惠妃下一個要鏟除的目標就是我,這該怎麼辦才好?」他渾身顫栗,怕死的很。
冶冬陽抿著唇。「這是宮廷內斗,我一介草民能幫上什麼忙?」宮廷內斗不是他幫了一回就能逃過的,往後才是麻煩,之前都是小事倒沒關系,但這次他不想惹上一身腥,況且……當年可不是諸葛亮不聰明,而是劉禪扶不起。
「不,你一定可以幫我的,就憑你的才能,只要隨便想出一、兩個點子,就足以救我一命了。」
當年冶冬陽因在殿試上被父皇拔擢,曾擔任太子伴讀,故兩人有些交情,雖後來他辭掉這職務,但這些年來兩人仍有來往,他也幫了他不少回,這次攸關生死,他不信他真會見死不救。
「你真想活命?」
李嗣謙正苦著臉求人,忽然冒出一道甜美的聲音。
「謹兒,妳怎麼進來了?」一見是她,冶冬陽隨即板起臉。「我不是交代有貴客到訪,偏廳不許人靠近,而妳竟敢偷听?」其實他也不是真要怪她,但看到她,那種「沒好事」的第一直覺就會跳進他腦袋,這好像變成慣例了。
「對不起嘛,我只是好奇,究竟是哪個大人物到訪,要讓表哥親自閉門見客。」她干笑的走向他,厚著臉皮在挨他身旁坐下。
冶冬陽雖繃著臉,卻無怒色,李嗣謙不禁好奇這名姑娘的身份。「妳是誰?」
「你就是太子李嗣謙?」她沒有回答問題,反而大剌剌的反問。
皇上是她堂兄,這人就是她佷子了,那還真不必太客氣。
只是沒想到冶冬陽竟然會認識太子,還真巧啊!
「放肆!誰允許妳這麼無禮的直呼本太子名諱?」這姑娘膽子不小!
她不驚反笑,不屑的瞅了他一眼。「怎麼不敢?反正你就要被廢了,到時候可能連小命也沒有。」
「妳!妳好大的膽子!」聞言,李嗣謙馬上幡然變色。哪來的小泵娘,竟敢對他如此放肆!
「是你說自己現下朝不保夕的。」
冶冬陽輕輕擰了一下眉頭,看來她偷听有一陣子了,就是知道了太子的身份才闖進來的,為什麼?
李嗣謙倒沒察覺,只是更加黑了臉色,這丫頭在嘲笑他嗎?「妳、妳不想要腦袋了嗎?」
「哼,想,當然想,但是怕我腦袋還沒掉前,你的腦袋就先我一步掉了。」她一臉譏笑。
他可再也忍不住了,拍著桌子勃然大怒的起身。「哪來的該死丫頭,來人啊!」
聞言,公孫謹更是吃吃笑了起來。這兒誰是地頭有沒有搞清楚?他那群「來人」不見得殺得了她一人。
「太子請息怒。」冶冬陽這才出聲阻止,暗訝這丫頭連面對一國儲君竟也全無懼色,氣勢甚至比太子還盛,她到底……是誰?
「冬陽,這人是誰?我要殺了她!」李嗣謙已然怒不可遏。
冶冬陽攏著眉,這次連他也想問明白了。
「好啊,我等著——」公孫謹完全沒將太子放在眼底,語末還端起茶幾上的茶啜了一口。
「謹兒,不許再胡鬧了!」冶冬陽終于沉下臉低斥。
雖然太子無能,但這丫頭也太囂張了。
他一出聲,公孫謹才勉強收斂氣焰,沉著氣沒回嘴。
「可惡的丫頭!」李嗣謙還怒著,要不是看在冶冬陽的面子上,早就將這放肆無禮的丫頭拖出去問斬了。
「喂,我問你,你究竟還想不想活命?」她坐正後冷笑。
他態度輕視不屑。「哼,難道妳一個小丫頭片子有法子救我?」
「眼下大伙都等著看你被廢,根本沒人肯幫你,你都求助無門了,還這麼不可一世?」這家伙真不了解自己的情勢,難怪冶冬陽連幫他都懶。
「妳!」他听了立即又要發作。
「我好心要幫你,你不願意接受就算了。」她甩過頭去,假意生氣,記得爹爹說這招叫「欲擒故縱」。
「幫我?妳真有法子幫我度過難關?」興許是急瘋了,死馬當活馬醫,听到一個小丫頭自信滿滿的說能幫他,這倒讓李嗣謙怒氣消了泰半,變了臉色的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