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一兩 第4頁

他為人一向隨興,處世亦正亦邪,諾言這玩意他可守可不守,但瞧她賣力守諾,也不由得對她的諾言重視起來。

「真小心眼,還怕我洗不干淨嗎?」見他都要走了還不放過她,非要抓她進府勞役,還派個人監督,她有些不滿的嘟囔著。

一旁的李少也苦著臉。這不表示他今晚也甭睡,得陪著做苦工?

唉!都是這命大的丫頭害的!思及此,他不由得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她也雙手一攤,無辜的回他兩眼、三眼,不,四眼!

要恨大家一起來恨!

第二章

和宮王府內廳

「燒了吧。」朱戰楫方由宮內夜宴回來,才進府就嫌惡的命左右為他更衣焚服。

「是,爺。」總管應聲後,悄悄以眼神詢問同爺一起入宮的李少。

李少眨了個眼,他便立即會意,八成又是皇上在宴中硬塞什麼美女貴婦要爺收下,這些狂蜂浪蝶一見爺,哪個不使出渾身解數要得到爺的青睞,今日定是這些美女們不知規矩,不小心踫到了爺身,難怪爺一回來便立刻焚衣。

想必那觸踫到爺身子的美女,不知被爺怎麼個修理……想來今晚皇帝夜宴場面一定很好笑。

但好笑是好笑,可瞧爺繃了一晚的臉,脾氣可是壞得很。總管在心中提醒自己今晚得格外小心伺候,免得小命不保。

盡避他是少數幾個允許可以近身為爺更衣之人,但衣物一貼爺身,連他也不許輕易觸及。

「慢著,這衣物……」正當總管取來干淨衣物要為他換上,朱戰楫卻像想起了什麼,若有所思的盯著總管手中的衣物。「李少,你說說,這件衣服是否就是當日在面鋪時褪下的衣袍?」

「咦?回爺,正是這件。」李少仔細看過後,心驚的回話。

「是嗎?」

糟了!經那髒鋪子座椅糟蹋過,又經低下丫頭觸踫清洗,這上等衣物早已形同「殘花敗柳」,不焚了它還教爺給瞧見,這不髒了爺的眼,若真穿上不又弄髒了爺的身?!「爺,屬下真是罪該萬死,這衣屬下立刻拿去焚燒殆盡,不會再髒了爺的……」

他面無波瀾,揚手要李少住嘴。「這事我倒忘了,這是一個月前的事吧,說說,那丫頭後來怎麼著?」想起那丫頭,他興味又起。

「咦?」以為爺日理萬機,那日面鋪里的事只是一時興起,事隔月余早忘了,訝異爺竟「睹衣思情」,還有興趣知道那丫頭後來的事!

「啟稟爺,那日丫頭……銀姑娘隨屬下回府後,一個人賣力地清洗像小山一樣高的污衣,足足刷洗到隔日午時方才完工。」

「她沒有偷懶嗎?」出口後朱戰楫有些後悔,問了不需要問的話。

「偷懶?爺,不是屬不要說,這丫頭腦袋根本是石頭做的,不是屬下吹牛,在王爺的要求下,下人們由王府穿出去的衣物哪件不是干淨並上漿過,更遑論爺的尊貴衣物,再說,當日污水只髒了轎子,並未濺濕到任何人身上,根本不用如何刷洗,只要輕輕搓揉就干淨如新。

「但這丫頭功夫不打折扣,定是要將每件衣服洗得潔白無痕,連內里折縫都不放過的翻開來刷洗,末了還將每件衣物重新上漿,宛如鋪里賣的新衣,累得屬不在一旁盯得腰都伸不直了。」他干脆也為自己邀功抱怨一下。

他並不意外,果真是這丫頭會做的事。「讓本王穿上。」他露出今晚第一次的笑靨。

「穿上?爺,您不嫌髒,不焚了它?」李少驚異的問。

「焚它做什麼?那丫頭洗得這麼工夫,這可是本王這些年來穿得最干淨的一件衣物。」他反諷的笑說。

「呃?是。」李少不解的瞪著總管仔細為爺更衣的手,說不出哪里不對勁,但就是覺得不對勁!

今日早朝後,上轎前,朱戰楫特意瞥了一眼潔淨如新的轎子。

餅了這麼久,經那丫頭清洗過的地方依然潔淨閃亮,他不由得低笑,扯唇譏嘲地自語,「真是功夫了得。」

「爺,您有吩咐嗎?」隨侍的李少沒听清楚他在說什麼,謹慎地趨前探問。

他微惱地瞪李少一眼,嫌他多事。「起轎吧!」他逕自上轎吩咐。

李少脖子一縮。他長年身為爺最貼身的侍從,在王府的地位僅次于總管,但近日卻發現老抓不著爺的心思,而且還常惹爺不快,于是他警惕自己得小心了,爺一向嚴以待人,翻臉無情,若自己再不小心伺候,怕多年苦心在王府經營的地位就要不保。

轎子依然由十二人浩浩蕩蕩的抬著,身後的鐵騎數目不減,二十名訓練有素,整齊劃一的護衛盡責地保護轎內權勢勝天的主子。

這般尊貴之人,敵人自然不少,要他命的人,恐怕多如繁星,故這二十名護衛身負重責,可不敢掉以輕心。

這群人所到之處,照道理應該是十分引人注目,可這街上卻沒人敢抬頭仰視分毫,因為這是大大的不敬,里頭坐的可是連皇上都懼之、畏之的和宮王爺,試問誰敢不避諱地仰頭瞧上一眼?膽大的,也只敢低著頭由眼角偷瞄那麼一眼,便算是滿足了好奇心。

「七王爺,聖上有旨,請您留步。」街頭數十名宮中鐵騎快馬奔來沿路高喊,一群人在離轎五尺處就下馬躬身,單膝跪地的垂首傳話,「打擾王爺行轎,小的罪該萬死,但傳皇上口諭,‘朕多日未單獨與愛兒暢飲美酒,前日回疆進貢珍奇佳釀,盼愛兒此刻進宮與父皇相聚飲酒’。」

「嗯,知道了。」良久後,轎內才傳來懶洋洋的聲調。

「那小的就即刻護送王爺再轉回宮去?」為首者喜聲道。那日皇上夜宴美女們惹惱了王爺,此次皇上有意賠罪,就怕王爺不賞臉,此番王爺欣然允諾,皇上可安下心來了。

隨即一行人將轎身轉向,打算再返回宮去。

「等等,李少,這街景有些眼熟?」轎里的人經宮中鐵騎這麼一擾,由簾縫中不經心地注意著街上的動靜。

「眼熟?」李少以為爺指的是有異動,立刻警覺地示意所有鐵騎圍住轎身,一副誓死護主的模樣,此舉也驚得百姓頓時驚惶失措,以為要發生什麼大事了。

「蠢貨!你在做什麼?」轎內的人見狀,火惱低斥。

「爺?您不是說……」見主子發火,李少驚愕得不明所以。

「住口!本王是問這條街本王是否來過,覺得眼熟?去!要鐵騎們回歸隊形,不得擾民,至于你,哼!」轎內人明顯已有殺人沖動。

誤會大了!方才要自己留心伺候,這會就捅出樓子。李少汗流浹背的先示意鐵騎歸隊,接著努力瞧著街景,力求補救的道︰「爺,屬下想起來了,這街口轉角幾步就是銀姑娘的面鋪了。」

「哦?」難怪覺得眼熟,原來是那丫頭的鋪子到了。朱戰楫托腮想了一下,腦海中不自覺浮出銀一兩頭那張帶著酒窩的笑臉。「李少,通知宮中鐵騎轉告皇上,本王今日有要事在身,不克前往,回疆美酒改日再飲。」

「是。」李少立即傳話給後頭那一票宮中鐵騎。

聞言,宮中鐵騎臉色黑了一片,雖然無法交差但也無可奈何,只得躬身轉身離去。

「他們走了?」李少回到主子跟前復命,轎內傳來問話。

「回爺,他們臉色難看的走了。」李少好笑的說。

「哼。」

「爺,您方才說有要事要辦,咱們上哪去?」問清楚來好吩咐轎夫啟程,爺可是日理萬機,忙得很。

「吃面去。」

「什麼!吃面去?」

「王爺爺爺……饒饒饒命啊!小的真不知她上哪去了。」面鋪老板張著嘴、抖著唇,幾乎要發不出完整的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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