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不是那樣的,福至真的對我很好,他不可能騙我,又為什麼要騙我呢?不過就是一個米缸——」
「那只米缸可不是一個普通的米缸!那是夜光白玉,傳說是可以興家的無價玉寶,更是由皇家玉匠柳魁親手雕制,價值幾千兩啊!」
米乃祿倏地傻住。
幾千兩?!不就是一個米缸……「不、不可能的,就連我都不知道那個米缸的價值,福至又怎麼會知道?」她不信,也沒有辦法相信。
「在古玩市場,咱們家的米缸可是許多富貴人家妄想弄到手的奇寶,這是你娘親娘家的傳家寶,獨傳給你娘,成了嫁妝,往後是要成為你的嫁妝,當咱們家傳家寶的,但是你卻……你卻……」米來寶話未完,雙眼翻白,厥了過去。
米乃祿驚恐萬分,眼明手快地將他扶住,急聲喊,「麗兒,找大夫!」
***
米家處境如今可說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米倉進水一事尚未解決,向鄰縣同行求助也調不到米糧,而城外的良田又因為大雨肆虐,就怕會全部付之一炬,昨天米來寶又被女兒氣得倒下,差大夫來診治後,確定是氣血攻心,卻面臨苦無藥材可用。
「沒有藥材?!」守在病榻邊,米乃祿一听到消息,整個人震愕得不知所措。
「小姐,府中下人跑遍了京城所有的藥鋪,都找不到大夫開的藥。」米麗苦著臉,直睇著臉色蒼白的主子。
米乃祿說不出話,看向面無血色的爹親,一顆心被緊扭著,幾乎不能呼吸。
怎麼會有這種事?
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冥冥之中有所注定?
可以興家的米缸消失之後,米倉進水了,就連爹都倒下,家中霎時只剩下手足無措的自己,可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不行!爹倒下了,她就是米家的主事者,她必須堅強,在這當頭冷靜的運籌帷幄……
「小姐,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米麗舉棋不定地開口。
「說吧,現在還有什麼事不能說的?」她苦笑。還有什麼事能打擊她?
「那個……我剛剛回府時,玉家大少在外頭,直說他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說,我不想睬他,但又想,不管怎麼說玉家好歹是京城最大的藥材商,要是他願意的話,也許可以想法子替老爺找到藥材。」
米乃祿不假思索道︰「請他到大廳。」
「是。」米麗又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匆匆離開。
「爹,只要能救你,就算要我求他還是怎麼樣都可以。」米乃祿低喃,牽起父親的手,將淚水忍在眼眶內。「爹,對不起,女兒好沒用,幫不上你的忙,只會惹你生氣,所以這一次,女兒一定會想法子治好你。」
說完,她替爹親蓋妥被子,隨即走出房外,心中已有打算。
***
大廳里,玉堂春垂眼像是在思忖什麼,一听見腳步聲,抬眼急問︰「乃祿姑娘,伯父的身子還好吧?」
米乃祿有些錯愕,沒有想到在先前那樣對他之後,他還如此關心爹親。「玉大少,不知道春秋堂里有無可以救我爹的藥材?」
「現在暫時缺貨,我已想法子從鄰縣調貨,大概還要等兩三天,這樣來得及嗎?」玉堂春自顧自地說。「米麗上春秋堂時,我便瞧過藥方,雖說有幾款藥材沒有現貨,但我問過大夫,有幾樣可以拿其他藥材暫代,所以我順便拿過來了。」
看著他手中的木盒,米乃祿的淚水不禁在眸底打轉。「大少……米家錯待你了,你卻不計前嫌地對米家伸出援手,這樣的大恩大德,要我怎麼報答……」
「我這麼做,是因為我真心喜歡你,所以不在乎伯父將我拒于門外。」玉堂春將裝滿上等藥材的木盒交給她,幾番掙扎,終究咬牙說出自己的要求,「如果你要報答我,就請你嫁給我。」
米乃祿一怔,沒想到他至今還是沒放棄。
「要我入贅也無妨。」
「不,不是入不入贅的問題,是我——」
「乃祿,你千萬別被那個男人騙了!他會到你身邊,是因為他有所圖,他根本就不是什麼仁人君子!」玉堂春急聲說。
知道他說的是誰,米乃祿秀眸微眯。「請你不要這麼說福至,你根本不知道他是怎麼樣的人。」
「我知道!」玉堂春吼著,緊抓她的雙手。「從你落河那夜之後,我就知道他是誰,本想跟你和伯父說,但你們卻不肯听。」
「他是誰?」她微惱地甩開他的手。「你說啊!既然你知道他是誰,那你現在就說,看看是誰讓你這般詆毀!」
「世君臨!」
她一怔。
「乃祿,你听過這個人吧,他是京城的惡霸,惡名昭彰,在商場上沒有人不知道他嗜錢如命,為了錢,他趕走自己的養兄,逼死自己的養父養母,霸佔所有產業,近來听說他還經營古董奇玩,只要他看上的珍寶,便會無所不用其極的弄上手。」
米乃祿呼吸急促,渾身不斷顫抖。「不可能……不可能的,你認錯人了!」她嘴上否認,胸口卻一窒,想起失蹤的米缸,想起不見蹤影的男人……
難道說,他是假裝失憶混進米府,就為了得到米缸?
「我也許會認錯,但我娘不會認錯!」玉堂春急吼,就怕她不信。「我娘在商場數十年,看過的人很多,自然也認識世君臨,那晚他抱著你離開,我娘瞧見了。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騙你,不然你和我回去問我娘,我娘總不可能騙你吧!」
她倉皇慌亂,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可是他說得言之鑿鑿,似乎已經不容她懷疑,可是……怎麼可能?
埃至待她的好,怎麼可能是假的?
「我不知道他為了什麼而改名換姓混進米府,可是那個男人真的不是君子,你要防備他。」他是真心為她著急,怕她受傷害。「而且他壟斷了所有藥材,正是因這樣,伯父才沒有藥材可用。」
米乃祿搖著頭,腦子里卻自動浮現幾天前在福客樓用膳時,鄰桌人說著世君臨壟斷藥材市場的事。
換言之,是他害了爹?
「他為了奪得家產早就泯滅人性,我怕你也會被他傷害……乃祿,你別再把心放在那種人身上,一點都不值得。」他看得出來她對那個男人死心塌地得很。「而且我還听說,他從附近幾個縣調進了數百石的米糧囤積,適巧你家的米倉又進了水,這下子你想要找米糧,豈不是只能找他,再任由他漫天叫價?」
聞言,她怔怔地看著玉堂春,感覺眼前一片模糊,世界開始崩解。
眼下所有證據都對他不利,都狠狠撼動她對他的信任,可是盡避如此,在她內心的一角,卻依舊願意相信他,相信他不是為了米缸而來,更不是為了得到它才百般討好自己。
「……大少,你知道世君臨住哪嗎?」半晌,她垂臉問。
「你要做什麼?」
米乃祿緩緩抬眼,眸色堅毅。「我要跟他買藥材。」然後,她要親眼確定他到底是不是福至,她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別有所圖地待她好!
***
位在逐月城城東的世家大宅,高牆聳立,長約數里遠,朱紅大門內樓台環繞,穿廊餃渡,園林里冷梅綻放寒松翠綠。
坐在主屋的三樓亭台里,可以欣賞鄰近千丈河的粼粼風光,亦可以再往深處眺望喚日城最熱鬧的大街和寧靜的胡同,卻看不見米家大宅。
陰雨不斷的天候,天色暗沉如夜,坐在亭台里,世君臨沒點上燭火,只是出神地瞅著在黑暗中獨自閃耀月輝的米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