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報恩。」世君臨沒好氣地回道。
這差別可真不小,他先前好不容易在米府建立的一點威信,現在都蕩然無存了。
「哼,誰指望你報恩,就盼你將米缸還回米家。」常壽守在床邊,不允許他再踏近一步。「別再靠過來,虧咱們都把你當自己人,就連老爺也把你當成未來的女婿看待,沒想到你竟背叛米家,傷害了老爺和小姐!」
「……我無意傷害他們,但我確實傷害了,所以現在回來彌補。」
常壽冷嗤。「裂了縫的牆,要怎麼補?」
「嵌入黃金燒熔不就得了?」他回得理所當然,向前幾步,輕輕將常壽拉到一旁。「放心,我也把老爺視為我的岳丈,怎麼可能傷害他。」
他說著,往床邊一坐,便見米來寶正瞪大眼看著自己。「老爺,我回來了,也把米缸帶回來了。」
「……你走。」米來寶氣虛地道,氣色極為不佳。
「老爺,不要激動,暫且听我一句話。」世君臨直睇著他。「我失憶是真的,但想要米缸也是真的,只是小姐把米缸送給我時,我方巧恢復了記憶,才一走了之,可是……我對小姐真的動了情,也把老爺視為自己的長輩,所以我再次回來,誠心彌補我犯下的過錯。」
他說得頭頭是道,米來寶卻不知道該不該再相信他。
「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也難以服眾,但是我會盡力去做。現下首要處理的是老爺的病情,我會想辦法找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藥材將你醫好,至于米倉的事,也會派人處理,發霉的部份由我買下釀酒,不是的也從我的糧倉里補足,立刻送到商家那里。」
米來寶直盯著他,好半晌才啞聲開口,「常壽,把帳本交給他。」
「老爺!」常壽不能理解主子為何這麼輕易又相信他。
「米家要是度不過這次難關……就會一無所有……」米來寶氣若游絲地說明,細長的眼眨也不眨地看著冷斂卻又愧疚的世君臨。「他是個真小人,想下手,會先告訴我……」
世君臨不由得垂下臉,在他面前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老爺,你說得對極,我是個真小人,行事之前,我也會先告訴對方,但是此刻,我不當小人,而是要等著當你的女婿。」
此刻,他不求原諒,因為他什麼都還沒做。
要人家原諒,也得要他有一番建樹才成。
第8章(2)
于是,世君臨重新在米府待下,掌管米家所有帳冊,儼然成了新當家。他運籌帷幄,大刀闊斧地除去米家糧行原有的陋習,補強所有不是的部份,一步步照著自己的承諾進行。
白天,他在米倉指揮調度,將自己原本打算大削一筆的米糧無償投入米府糧倉,補其所缺,一方面也注意著湛江是否有暴漲跡象;夜里回到米家,就照顧米來寶,看著他的氣色逐漸恢復,對自己的態度也有所轉變,多少感到安慰,然而面對米乃祿時,可就艱澀難行多了。
「小姐已經睡了。」米麗守在米乃祿房門前,活像個巨型門神。
「……她今兒個吃了多少?」
「小姐說,她不吃你做的東西。」米麗將他一早準備的米香、米團和米圓甜湯原封不動的端到他面前。
「……」世君臨挫敗地撫著額,又把手中的雪帔交給她。「把這件雪帔交給你家小姐,她先前大病一場,近來天候又冷,我怕她凍著,又替她作了件雪帔。」
他身為世家養子,小時便在織坊里走動,不僅會設計織布花樣,亦能設計衣著,更懂刺繡縫制,這些全是養母教他的。
「不用了,我家小姐不缺,而且我家小姐也說了,請你往後不要再送雪帔給她。」米麗堅持不收,一如前幾晚。
「喂,你家小姐未免太不識好歹了,以為我家爺是隨隨便便為人洗手作羹湯的嗎?!」見主子落寞轉身步開,看不過去的石猛朝她嗆了回去。「以為我家爺是肯為每個人縫衣制服的嗎?」
「你囂張什麼?也不想想你現在是踩著誰家的地,頂著誰家的天,敢再耍嘴皮子,我就馬上把你趕出去!」米麗潑辣回嘴。
「肥婆,搞清楚狀況,現在要不是我家爺在,你以為你還能待在這里嗎?」瞧,肥得那麼榮華富貴,是托誰的福?還米粒咧!耙叫這個名字,她羞不羞啊!
米麗氣得牙癢癢的,大眼都快噴火了。「你這瘦皮猴!要不是你家主子,會害得我米家頹敗要他收拾殘局嗎?說到底就是他混蛋,專門偷拐搶騙,趕走養兄,霸佔主業,還逼死養父母!」石猛?哈,標致得像柳葉美人,真不知道他怎麼有臉頂著這個名字。
「喂!你不要太過份了,那是誰說的?!我家爺哪里趕走養兄了?明明就是世近良那家伙狼子野心,卷走了世家的鉅款到外頭花天酒地,我家老爺夫人才被他氣病,世家的產業可是靠我家爺一手經營起來的!」
「天曉得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反正你家主子假裝失憶騙了我家小姐,騙走了米缸,這是事實。」
「我去你的!我家主子是真的失憶,那時他根本連我是誰都不知道,還打了我,至于米缸,那是你家小姐要送給我家爺的,那是定情物,是你家小姐反悔!」石猛說話中氣十足。
米麗一頓,隨即又拔尖反駁。「就算是這樣,可是藥材的事你怎麼說?明明就是你家主子壟斷了藥材市場,害我家老爺沒有藥可用,現在還有臉說你家主子幫了米府多少忙。」
「你這個八婆,你怎麼就不說之前玉家壟斷了藥材市場,害我家老爺夫人氣病之後,沒有藥材可用而死?況且每年只要一過立冬,我家主子就會將藥材全都均分給所有藥鋪,就怕有藥商壟斷哄抬價格,玉家大少根本在撒謊,那日之後我家主子到春秋堂就買得到你家老爺要用的藥了!」
米麗聞言,怔怔地眨了眨眼,無法確定他說的是真是假,可是他氣極的模樣看起來還真像一回事。
「石猛,好了。」回頭找人的世君臨低喝。
「可是爺,當好人也得背黑鍋嗎?天底下還有這種道理?明明就是世近良捅的樓子,為什麼罪名是你背?要不是你在,世家的織坊早就倒了,咱們底下這些人更是要到街上去行乞……」
「石猛!」
「爺,這婆娘說的話太過份,你對咱們有多好,咱們都是知道的,可為何外頭的人卻把你說得這麼不堪?那天她家主子這麼說時,我就已經氣極了,想不到她們主從同一個鼻孔出氣,為何你還要幫她們?!米缸都已經還了,咱們幾百石的米糧也都賠了進去,就算是彌補也該夠了!」石猛很不服氣,為何主子傾盡一切地去做,卻沒人發現他的好?
「夠了!」世君臨惱火地眯起眼。「你要是覺得不滿,可以離開,我不留。」話落,他轉身就走。
現在他想听的是米乃祿說話不用換氣的聒噪,而不是石猛義憤填膺地替自己抱不平。他不在乎外頭的人怎麼批評他,只在乎他愛的人如何看待他。
「爺,你別趕我走,我已經決定這一輩子跟定你了!」石猛見狀,隨即跟上前去。
米麗怔在房前,突地听見後頭房門打開的聲音,連忙回頭。
「小姐,外頭風雨很大,你在里頭待著就好。」
「麗兒,我在房里悶了好幾天,你讓我透透氣嘛!」米乃祿臉色青白,豐潤的身形又縮水了不少,就連衣袖也寬松許多。
「可是,小姐這些日子不吃不喝,睡得也不多,整個人瘦了好多,我擔心你撐不住。」米麗急得都快掉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