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料貝貝卻搖頭,「若真有這樣的極樂世界,人人都應該搶著去死了。」
她聞言一怔,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她。
「咳……凡事都要依從天理和定數,不能由著這世間的人隨心所欲亂來。」沉湛在心里直慨嘆,原來哄小孩兒也不是一件輕松的差事。
所幸小家伙不再發問了,只是縮在紫瑄的懷中悶悶地發呆,不時還會有一兩下的抽泣聲。
餅了半晌,她似乎重新人了夢鄉。
沉湛湊過去一看,松了一大口氣,壓低聲道︰「我讓丫頭們再過來,我們回去吧!」
紫瑄憂慮地看著懷中緊皺的小臉,擺擺手,「知源,今晚我想在這陪貝貝。」
唉,得了——
賠了佳人又折春宵的沈少爺這會兒是有苦說不出,只得悻悻地獨自踅返。
可惜長夜漫漫,獨守空房,怎「哀怨」二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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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正午,依然是陽光燦爛。
一處高門大宅,綠瓦朱扉,牆可逾丈,其內濃蔭遍布,樓閣櫛比,大門口有兩尊威武的銅獅子,門楣上方的匾額寫有八個潑墨大字︰「欽賜兩淮鹽運使閻」。
閻合正在府中納涼。
一個老人家腳步輕巧地穿過爬滿綠藤的軒廊,到他身後稟報,「大人,派去查探的人回來了。」
「哦?」閻合闔聲睜陰細長的鳳眸,又懶洋洋地喝了口侍妾端上來的冰鎮梅子湯,才從香妃楊上微微撐身起來,「老鐵你說吧,情況怎麼樣?」
老鐵趕緊道︰「大人,查得沒錯,東邊那座宅子的確是沈家的產業。原本常年閑置,前一陣子剛有人住進去,是沈家的大少爺和當朝洛相!」
「什麼,洛相?」閻合猛地坐正了身子。
「沒錯,派去的人都確認了,的確是右相大人。」
狐疑地皺起眉,「洛相……他不是大病初愈嗎?欸,得了得了,你等會兒再捶!」他沒好氣地打發幫他捶肩的一名侍妾,「去,給我換杯茶來。」
吩咐完畢,又轉向老鐵,「難不成他病一好,皇上就下旨讓他就近再查蕭氏一案?」
他陰沉沉的表情看得老鐵不寒而栗,結結巴巴地附和,「……大、大人說得有道理。」
閻合的心思卻根本不在他身上。
他嘆了口氣,站起身來,「除此之外,還打探到什麼?」
「哦哦,有!」老鐵趕緊又道︰「昨日沈少爺和洛相去了福泰樓——」
閻合忍不住打斷他的話,「沉湛和洛相?」他想起先前用合歡散設陷阱的事,嘴角噙起一抹得意的冷笑,「呵,他們倆的交情果然不是一般的好啊!後來呢?」
「後來、後來又帶了一個小女圭女圭回府……」
他猛地回身盯住他,厲聲質問;「什麼小女圭女圭?」
老鐵驚駭地後退了一步,「老奴也不知道,那女女圭女圭看上去不過五六歲年紀,生得俊秀。洛相他們身邊有人暗中保護,派去查探的人不敢靠得太近,只、只听到好像叫什麼‘貝貝’。」
「貝貝?」他在心里揣度著這孩子的來歷,是否和沉湛、洛相有關系,卻忽然听到一陣嬌笑聲。
原來是方才那名侍妾端著新茶回到了廳上。
閻合不耐地瞅了她一眼,「無端端的你笑什麼?」
「我想起了那個倒大楣葬身火海的蕭富貴蕭老爺呀!」侍妾依舊咯咯地笑著,一雙青蔥般的玉手把托盤放到了花梨木的圓桌上。
「蕭富貴?」他的心里頓時有些發毛。
不為別的,只因他就是蕭氏滅門慘案的幕後主使人!
「是呀,就是想起了蕭老爺才覺得好笑!」毫不知情的侍妾依舊笑不可抑,「你們忘啦?那倒霉的蕭老爺當初得了一對龍鳳胎,歡喜得不得了,擺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連叫花子都吃了個飽,那事可是轟動整個常州城。他又把兒子取名叫蕭寶寶,把女兒取名叫蕭貝貝,合在一起就是寶寶貝貝,雖是吉祥話,用作乳名還好,可等孩子們長大了仍然這麼叫,多別扭呀!」
「人都死光了,還別扭個屁!」閻合沒好氣地一甩袖。
「哎喲,」侍妾嬌滴滴地湊過去,「我就是想起那個寶寶貝貝才覺得好笑,你氣什麼?」
「你那些話讓我心煩!」他冷下一張臉來。
「心煩?」年輕美艷的侍妾不解地依在他身邊,「老爺,我說錯什麼了?要不要我再幫你捶捶肩?」
閻合不耐煩地趕走她,等她走到廳堂門外,卻又趕緊招手,「回來、回來!」
「哎喲,揮之則去,呼之則來——你到底把人家當什麼嘛?!」
他早已變了一張臉,笑眯眯地一把摟住她的縴腰,「乖,我明日再送你一打和田的上等玉鐲子,任你輪換著戴。」
「這可是你親口說的,不許反悔!」
「那是當然!我騙別人也不舍得騙我的小梨兒——」他笑意更濃,興致一來,在寵愛已久的小侍妾梨落的嬌靨上落下一吻。
老鐵看著他們倆旁若無人的調情,想退又不敢退,目瞪口呆地僵在一旁。
閻合很快又收斂了笑容,對懷中的侍妾若有所思地問︰「小梨兒,我記性差,你隨我去蕭府也有多次,認不認得出蕭家那個女女圭女圭的長相?」
「哦,你是說貝貝?」梨落想了一想,「應該還能認出吧。不過距離那場大火都快一年了,小孩子長得又快——呀,不對!蕭家的人不是全都葬身火海了嗎?」她吃驚地嬌軀一顫,「難道小貝貝還活著?」
「是不是真的活著,我還不清楚。」閻合又回復了那副陰沉沉的嘴臉,似笑非笑,「不過我要你幫我一個忙,替我認認那個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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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日落西山,大地上的暑氣漸漸消敵時,常州城東,沈家的宅邱門外,正在灑水打掃前庭的僕人們,忽然听到大門外一陣吵嚷聲。
一個男僕好奇地打開門采出腦袋,「喂,你們在這里干什麼?」
「嘿嘿,麻煩行個方便。」一個身材臃腫但穿著華貴的大胡子,討好地從袖里掏出一大錠銀子遞過去,「我們……呃,我們想到府上看看。不多打擾,看一看就走。」
男僕拿著從天而降的大元寶在手心里掂掂輕重,狐疑地擋在大門中央,「你們是哪兒來的?怎麼不打听清楚,這是我們沈家的宅院——」他忽然瞥見吵嚷的一群人里還有個風水先生,只道是上門來兜生意的,不由得訕笑,「干什麼?想來我們府里替我們家少爺看風水?」
大胡子又是嘿嘿地熱絡一笑,「小扮真聰明,是看風水。不瞞小扮,我在外地發了點小財,想回來在常州城置辦家產,我家娘子就請風水先生看看東南西北哪塊地最好,不料他就一路指東,嘿嘿,我們也只好一路就這麼跟過來了。」說罷,他的目光轉向仍在男僕手里的大元寶,「還請小扮行個方便,我們進去隨意看一眼就好,只要老先生發了話,我們就走。」
「呃……這事兒我也作不了主。」男僕苦惱地攥緊了手裹的天降之財,但仍是把大門打開了,壓低聲道︰「你們就等在前院,待我去稟報我們家少爺再說……」
等他一跑開,那十來個人便不客氣地走了進去。
大胡子走到面皮發黃的丑婆娘旁邊,用極輕的聲音叮囑,「小夫人,待會兒要是那女女圭女圭一露面,你可得用心認一認,千萬不要認錯了。」
這兩個人便是喬裝打扮的老鐵和侍妾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