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沖動跑來醫院,實在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她不知道關母叫什麼名字,教學醫院又那麼大,她要上哪去找人?
當她活像無頭蒼蠅胡亂找時,忽然想起關誼彥帶她來的時候,她曾經看過關承學和他母親坐在中庭……
對了,中庭。
有了目標,她馬上快步走向記憶中的那個大樓中庭。
丙然,關承學和張思雪正並肩坐在那張長椅上。在微弱的燈光下,他們倆只是低著頭安靜坐著,沒有交談。
「承學……」
她緩緩走向他,輕喚了他的名字。
像是沒料到會有女人在這里叫喚自己,關承學抬起頭,眼里有些驚訝。
「老師?」他下意識地站起來。「你……是我哥叫你來的?」他想不透為什麼導師會出現在這里。
「不是。」她拍拍他的肩,要他坐下。「是我自己來的。」
然後,她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張思雪只是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即又低下頭,保持不語。
「你哥哥呢?」她問。
「去辦一些手續了。」關承學又坐回了椅子上。「他說要帶媽回家,得先辦理一些事情。」
「嗯……」
要帶媽回家……簡單的一句話,卻讓璩佑貞眼眶泛紅。
但她趕緊振作了自己的精神,她是來安慰人的,沒理由自己先哭。連思雪那麼小的孩子,都懂得要堅強了,她在這里感傷個什麼勁兒!
「老師怎麼知道我們在這里?」他問。
「猜的。」
她低頭,淡笑著回答。
不知不覺地,她也學會了關誼彥的打馬虎眼,會用一些不負責任的答案來回應別人的問句了。
三個人,就這麼並肩坐在長椅上,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直到有個聲音劃破沉默。
「你怎麼也來了?」
璩佑貞聞聲抬頭,見關誼彥朝他們走了過來。
「我去你家,發現思雪很晚了還沒到家,便去她學校問了她的老師。」她看著關誼彥,發現他跟平常並沒有什麼兩樣。
依然神色自若,平靜到令人不敢相信,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不管是他的母親逝世,還是他曾經那麼熱烈地親吻過自己……
「走吧,都辦好了。」關誼彥從口袋里拿出車鑰匙,示意大家準備離去。「你呢?一起走嗎?」
他望向璩佑貞。
璩佑貞看著他那張俊美但沒有任何表情的臉,搖了搖頭道︰
「不了,我還是——」
「車子停在醫院對面。」他打斷了她的拒絕,轉身就走。
璩佑貞楞了下。
丙然,他不會因為那個吻而改變任何態度。連這種不容別人反對的強勢,也絲毫沒有改變。
她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內心的矛盾。
的確,她是很想見他一面、很想听听他的聲音;但是看到他對自己的「平常對待」,心里卻頗不是滋味。
以往的經驗告訴她,一個吻可以代表某種程度的認定,認定對方就是自己心里所想念的那個人、所愛慕的那個人。然而,她無法將這樣的經驗判斷套用在關誼彥身上。
她堅信,就算他吻了某個人,也依然能保持厭惡對方的立場,一如以往。
這就是她認識的關誼彥。若是愛上這樣的他,無疑是一種自虐。
必誼彥先將兩個弟妹送回家,才又開車送璩佑貞回住處。
剩下兩個人在車內時,璩佑貞忍不住問道︰
「你還好吧?」她見他的態度自始至終都相當平靜。
「怎麼了嗎?」他側頭,看了她一眼。
「不……沒什麼。」璩佑貞別過頭,望向車窗外。
既然他都這麼冷靜以對了,她又何必去煽動他的情緒。
只是……若不是他剛才提到「葬儀社」三個字,她還真的無法相信,眼前這個平靜沉穩的人,是個剛失去母親的大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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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為再也不需要去醫院,連續兩個星期,關承學都沒有再蹺過課。
對于這件事,璩佑貞的感受相當復雜。
他乖乖地來上課,璩佑貞當然很高興;然而他乖乖來上課的原因,卻是因為母親去世,這一點她實在高興不起來。
另一方面,關承學不再有蹺課不來、打架鬧事的情形,就某一層面來說,她也少了一個可以去找關誼彥的理由。
這一點,她也高興不起來,但這樣的想法令她有深刻的罪惡感。
「家里的情形還好嗎?」
收下關承學交到辦公室來的周記,璩佑貞順道問了一句。
「嗯,還可以。」關承學垂著頭,含糊回應。
「需要幫忙的話,隨時都可以跟老師說。」
他低頭的臉蛋,就這個角度看過去,其實跟關誼彥還滿像的……
咦,怎麼這時候還在想這種事?
意識到腦中莫名其妙的聯想,璩佑貞猛然醒神,打斷了自己的思緒。
「那麼,沒事的話你先回教室去吧。」
她將關承學打發走。
就算沒見到關誼彥本人,但是天天要看著這個長得和他有五分像的男孩,也算是一種折磨。
她曾經想過,對方如果不主動的話,那她是否可以積極?
不過,這個想法只浮現了一下下,就被她否決了。
她是關承學的導師,而他是關承學的哥哥;她是一名教書的女人,而他是一個當牛郎的大學男生。
唉,怎麼看都像是會被咒罵的組合……
包何況,他在吻了她之後仍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代表他只是基于「習慣」而吻她,她又何必主動向他表示什麼。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不如把這份感覺深埋在心底,她相信時間會沖淡這份盲目的感情,到那時,她一定會慶幸自己現在沒做出什麼沖動的行為。
或許是因為有了決心與覺悟,她現在若是想念張思雪,都會在關誼彥出門上班後,才上門去拜訪。
目前,這種做法是她逃避自己的唯一途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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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到自己的手指頭後,關誼彥才回過神來。
「痛……」
他放下菜刀,凝神看了一眼手指——還好,只是小小的割傷,不至于血濺流理台。
走向置物櫃,拿出急救箱翻找著貝繃,心里有些浮躁。
那只鸚鵡已經快兩個星期沒出現了。是因為自己放肆吻了她,把她嚇跑了?還是承學現在都有去上課,所以她覺得沒有必要來這里了?
他不知道答案是哪一個,這兩個的可能性都非常高,但也有可能兩個都不是正確答案。
只是,就算她討厭他,也不用再管承學了,那思雪呢?她應該很喜歡思雪才是,難道她不掛念這個小女孩嗎?她總該來看她一下吧?
想到這里,他不自覺地回頭看著安靜坐在餐桌前寫作業的思雪。
像是感覺到他的目光,張思雪也抬頭,回看了關誼彥一眼。然後,兩個人都揚起微笑。
「老師說我考試都考得很好哦。」她忽然月兌口說出。
「是嗎?」他笑了一聲。
「我跟老師說,阿姨每天都會教我寫作業,考試的問題都有記住。」
「阿姨?」關誼彥遲疑了一下,又問︰
「是之前常來家里……頭發長長的那個阿姨?」
「嗯!」張思雪很用力地點了頭。「阿姨都在我看完小叮當的時候才來。」
看完小叮當?
他的目光移到電視上,剛好傳來小叮當的片尾曲。
幾乎是同一個時間,門鈴響了起來。
「阿姨來了!」張思雪放下手中的鉛筆,作勢要去開門。
「我去開。」關誼彥阻止了她,「你繼續寫作業。」
張思雪沒有異議,又坐回了椅子上,安靜地看著關誼彥前去應門。
當發現來應門的人是關誼彥時,璩佑貞差點就想掉頭跑,不過她還是克制住了,她總不能表現得像是惡作劇的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