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史 第12頁

嗯,加起來六顆頭,十二只手臂確實怪嚇人的。在旁安靜听著的隱冬思忖著。

「雖然當時夜色昏暗,但我想他們應該和正常人並無不同。」

「那你倒是解釋為何會被砍到啊!」斂起假笑,杜晴春探出上半身,模樣無賴的惡霸口氣听起來,絕對是個不知底下人辛苦的惡主子會做出的任性發言。

「我沒料到他們會有兩個人。」阮秋色沒有被主子的惡劣給嚇倒,盡責的回答每一個問題。

是她大意,以為要闖入觀書樓實屬困難,事實證明,鑽牆之鼠一只就很夠看。

「所以就被砍了?」杜晴春優雅的下了床,語調輕緩,踩著懶洋洋的步子,走到她面前站定,垂下那雙隱隱閃動火光的眼,問她︰「傷到哪里?你能不能有身為傷患的自覺?」

「什麼自覺?」向來精明的阮秋色腦袋突然短路。

「露出你的傷口,大張旗鼓地昭告眾人你帶傷,免得哪個不長眼的家伙踫到!」這也說明了他站在她面前,卻遲遲不敢動手檢視她傷口的原因。

畢竟弄痛她怎麼辦?

他雖然喜歡找麻煩,克從不想見她受傷!

杜晴春強壓下憂慮,暗自揣測她的傷口有多大多深?痛起來是不是會要人命?簡直比傷在自己身上還難過。

「不會有人踫到。」阮秋色下意思按著受傷的部位想藏起來,那里早已讓大夫診斷,重新包扎過。

大夫同樣建議她把手臂吊起來,不只能提醒別人別踫到她,也能提醒她別去使用慣用手,傷勢才會好得快。可是她不能把弱點暴露出來,于是拒絕了大夫的話,用深色的大袖遮住傷口,要所有人緘口不得透露。

原來是在右手。

得知受傷部位後,杜晴春才不理會她的「瘋言瘋語」,逕自抓起她的右手,仔細觀察她的表情,見她連一點痛楚都沒有表現出來,他實在氣得牙癢癢。

她從來不曾傷過。

一直以來都沒有!不管他惹出多大的麻煩,不管來的敵人有多難纏,她總是連眼也不眨一下,漂亮的擺平所有困難,從不會令他擔心……該死!她真該給他一個被砍傷的原因,好安撫他此時莫名高漲的怒火。

阮秋色沒有抗拒。她向來不會拒絕他任何事……好吧,除了正事以外。

「不疼?」鳳眸瞪著拉高大袖衫後露出的手臂,他面不改色,仿佛先前惡霸的模樣是他們眼花了。

白布上隱隱滲著血,刺目極了。

無怪乎她會大費周章用檀香遮掩血腥味,否則他現在大概已經暈得天昏地暗了。

「會。」阮秋色還是連眉也不挑一下,仿佛這只手不是自己的。

「那你至少掉滴眼淚告訴我。」杜晴春擠眉弄眼的譏諷,對像影子佇立在旁的隱冬吩咐︰「去叫大夫來,我要親眼看他上藥包扎。」

隱冬機伶地跑腿去。

「這已經是請大夫診治後的結果了。」不想抵抗,但她認為應該把事實說出來。

「你看的是哪個庸醫?我等等拆了他的鋪子,要他把;藥錢還給你。」杜晴春瞥了她一眼,嘲弄的神情在那張俊美的臉上擴大。

阮秋色瞅著他,逸出一聲輕嘆,「我不是在意藥錢。」

「那就別管我決定怎麼做!」像只渾身帶刺的刺蝟,他豎起每一根刺,對準眼前這個有時固執起來,比他還會唱反調的女人。

阮秋色認命,不想在這個時候刺激他。

「你這樣要我怎麼敢抓你當擋箭牌?」即使忍不住憂心,不習慣表達的杜晴春,就是有辦法扭曲真義。

「請少爺務必維持這個好習慣。」阮秋色淡然說。

「我要一個擋下了刀劍的擋箭牌有何用?」他瞠視著她,怒聲反問。

「它沒斷,顯示仍是有其功用的。」她指了指還在的手臂。

「如果斷了我還要你干嘛!」杜晴春未經大腦的話沖動出口,隨即在她的沉默中驚覺話意有誤。

一時間,阮秋色怔怔瞅著他。

她知道身為僕人,就要有派上功用的原因,才有存在的必要。

只是不了解當他月兌口而出失去手臂的她一點用也沒有的話,心沒由來的泛酸,然後像石頭扔進水池里的漣漪,漸漸擴大到難以忽視的程度。

然後她才了解,不是酸,是疼。

就像那時候一樣……

阮秋色在過往回憶蘇醒前,硬生生的截斷了思考,不讓不好的回憶有影響自己的機會。

「即便會變成那樣,少爺也只需要照顧好自己就好。」她抬眼,筆直地望進他眼底,好像他的話沒有譜,失去手臂也無妨,只要他好,她變成怎樣都無所謂。

不,他不是那個意思!

杜晴春差點急切的開口解釋自己並非無情無義,而是害怕她再有一次這麼不小心。

這次是手臂,下次會是哪里?白刀進去紅刀出,位置一不對,她還能好端端的站在這里和他說話嗎?

但是這些話,都在接觸到她清冷的目光時,吞回肚子里,且逐漸轉為懊喪憤怒。

她根本不在意他怎麼想,根本不在意他也會為她擔心。

「我會的。」杜晴春揚起的怒氣在轉眼間收得干淨,手中方扇輕柔揚動,習慣性遮掩唇角,微眯的眼分不清是怒是笑,平板的語調也听不出所以然,「但是記著,往後,我不管你是斷手斷腳,或只是淤青月兌臼,只要你掉了一根發,我會立刻攆走你。」

他不是開玩笑,而是在賭她對誓言的重視。

若她拼了命也要守著和他的約定,那她也會拼了命的保護自己吧。

可悲的是,他竟得以此作為威脅她的利器。

杜晴春在轉身前,復雜地瞥了她一眼。

「是,少爺。」可阮秋色沒看見,她肅敬頷首,一如往常回應。

令人模不清,也看不透。

第4章

在杜晴春的堅持下,阮秋色被迫掛起右手。

就掛在她脖子上。

但阮秋色可沒有放棄追蹤血跡和平時例行處理的工作。尤其經過昨晚,她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大陣仗的指揮,調度主宅灑掃或雜事人手來觀書樓幫忙,把所有書庫房的書搬進搬出的。

「她到底想干嘛?」杜晴春趴伏在小書房的窗邊往下看,難得質疑起阮秋色的舉動。

臂書樓的小書房有兩層樓,一樓通常被待修復的書籍給堆滿,二樓的空間更小一點,同樣放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哪一堆是修復好的,哪一堆是尚未修復的,只有樂七海自己知道。不過當他一天的工作結束後,會將二樓的書都清空,留待晚上給杜晴春和阮秋色使用。

如今,剛過午時,小書房里來了條大米蟲,不是別人,正是這個家的主子。

「這就是少爺還沒入夜便到書房來的原因?」樂七海從工作中分心出來應付他。

「我看起來有那麼閑嗎?」杜晴春哼了聲,高傲地反問。

即使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們的少爺閑得引起公憤,可不會有任何一個傻子在他面前挑明了說。

「也不是頂閑啦,普通而已。」偏偏樂七海在為人處事上少根筋,特別當他忙于工作的時候。

杜晴春未置一詞,繼續盯著阮秋色。

縱然逼她吊著手臂,情況還是沒有太大變化。

許是總管的自覺大過痛楚,才讓她支撐到現在都沒吭過一聲痛,他懷疑等到她處理完事情後,就會痛得在地上打滾,那麼他絕對會好好嘲笑她一番。

「啊……」杜晴春忽地直起上半身,不自覺逸出細碎的輕呼。

他看見阮秋色習慣性地用右手去接別人交給她的東西,結果力氣過大扯掉了固定手臂的布巾,東西也沒接好掉落地上,碎成一地。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