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夸張的暖裘、暖爐、暖衾簇擁著,毛頵兒坐在亭子里,有點悔不當初。
這哪是賞花?根本是燜地瓜吧——暖爐是火,暖裘、暖衾是土,而她就是那顆肥地瓜……熱得有些受不了,她偷偷抖落身上的衾被,往亭子外靠去。
「小心摔下去。」發現她的小動作,在她還沒踫到欄桿前,他已將她拉回暖爐前,並將暖衾重新拉回她肩上。
苦著臉,她哀怨的看著他。「好熱,能不能不蓋衾被哪?」
瞧見她前額發際全讓汗水浸濕,他才發現自己做得太過火了。「真的很熱?」
「不只熱,都快熟了。」她抱怨。
「好吧,如果你真的覺得熱,那就卸下來吧。」
得到他的首肯,她立刻把衾被抖落,不一會兒,身子總算清涼。
多了清涼,活力也多了,吃著小點心,她開始發問︰「褚恨天,我問你,你為什麼突然對我那麼好啊?」
明明之前還當她是垃圾的,結果才一夜的光景,態度竟然丕變,讓她忍不住懷疑他有陰謀!雖然就她認為,自己實在沒有什麼價值可以讓他設計。
沒料到她會有此一問,他有些怔愣,但還是實話實說︰「因為你不怕我,沒把我當怪物。」
「就這樣?」
「就這樣。」發現她的表情怪異,他反問︰「怎麼了?」
「沒什麼。」噘嘴,她不悅的瞪著自己受傷的手腕。
原來他會對她這麼好,並不是因為喜歡她,而是因為她不怕他、沒把他當作怪物……這就可以說明他為何會甩開自己的手了。
只是他怎麼可以這樣做?若是不想給她期待,他就不該對她如此溫柔!
「你的表情不像是沒什麼。」一看就知道她在生氣。
不理他,她兀自生著悶氣。
她真搞不懂他,他怎麼能因為她不怕他,就對她如此溫柔?倘若今日每個女人都不怕他,那他豈不是對每個女人都這麼溫柔?
噢,她討厭這種想法!
「到底怎麼了?你別不說話啊!」她的沉默讓褚恨天再度不知所措,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讓她生氣了。
他從來不是個會在意他人想法的人,甚至,他希望每個人都能離他遠一點,可遇到她後,他卻變了。
他變得太在乎她,卻該死的不敢泄漏太多;他變得太過溫柔,卻該死的不敢接受她回應的熱情;他變得太想愛她,卻該死的甩不開深埋在心底的自卑。
他迷惘了,頭一回亂了方寸——該怎麼做,才能留住她卻又不會傷害到她?
抬頭,瞪著俊美的褚恨天,毛頵兒愈想愈氣,氣他竟然只因為一個無聊的理由就對她溫柔,害她丟了芳心。
哼,她不管,既然她都已經喜歡他了,那他一定也要喜歡她!
爹爹說過,一旦發現獵物、就要想盡辦法把獵物弄到手,所以她不會放過他!不過……該怎麼做才能讓他喜歡她呢?
眯起眼楮,她看著那張她最喜愛的俊臉,思考著方法。
「頵兒?」他瞬間注意到她眼神里的算計……她要算計他?褚恨天愕然。
「你不愛人家看到你的紫眸,所以才總是戴著黑紗帽,對吧?」
「對。」
「所以目前為止,就只有我看過你的真面目嘍?」
「除了我師父,你的確是唯一見過我長相的人。」他點頭。在師父救了他,讓他重獲新生之後,確實只有師父跟她見過自己的紫眸。
听到滿意的答案,毛頵兒瞬間綻開笑顏。「太好了!」很好很好,這樣事情就好辦多了。
如他所言,她是唯二看過他真面目的人,那就代表目前為止還沒有人發現他其實生得很俊,再加上他整日戴著黑紗帽,那就代表未來也不大可能有人會發現他很俊,既然如此,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他都是她一個人的獵物嘍?
太好了,沒有競爭,那就沒什麼好擔心了,她只要慢慢的想辦法讓他喜歡上她不就得了?呵呵!
「褚恨天,風愈來愈大了,你出門在外要小心帽子喔,千萬別讓風吹掉了。」她非常關心的提醒她。
「嗯。」他實在弄不懂她究竟想算計自己什麼?然而她的關心卻讓他感到很窩心。
「褚恨天,我問你,你做什麼生意啊?」安了心,她終于有心情閑聊。
「當鋪生意。」
「當鋪生意?哇!那不是要很多很多錢才開得起嗎?」所謂當鋪就是用銀兩收購別人典當的東西,若非擁有雄厚的財力,一般人是開不起當鋪的。
「還好。」他淡淡帶過。
「還好是多少?」她不滿意他的答案,想要問個徹底。「我爹爹是獵戶,每日都會到山上打獵捕獸,可無論我爹爹如何努力工作,我們家頂多只能三餐溫飽,從來買不起貴重的東西,所以我真好奇褚哥哥你的錢財是打哪里來的?」
「明確的數字我也不清楚,當初開當鋪是我師父的意思,因此為了擁有雄厚的資本,我和我師父跑遍大江南北,到各地尋找寶藏,大部分時候,披荊斬棘、跋山涉水可能只是一場空,不過運氣好的時候不只金銀財寶,金山銀山都有。」
並非每張藏寶圖都代表著數不盡的金銀財寶,有時只是空穴來風;有時是晚了一步,讓人捷足先登;有時的確有財寶,不過可能只有金元寶一錠,因此他和師父花了整整十年的時間,才籌措到足以與皇親國戚相抗衡的財富,只可惜師父因年歲已高,一場重病之後,便沒再醒來。
「哇!尋寶耶!你和你師父真厲害。」听到他以前的英勇事跡,她的雙眼瞬間亮了起來。
「我師父厲害才是真的,他老人家除了有尋寶的好本領外,還有一身的好功夫,而且他老人家滿月復經綸、學問很深,我能有今日,全靠我師父的栽培。」
「你師父真棒!」
「他的確是。」他聞言,扯起淡笑。雖然師父教導他只是為了幫助大皇子得到皇位,但他仍感謝師父的栽培,因為沒有師父,就沒有今日的褚恨天。
「不過就算經營當鋪生意,房子有必要這麼奢華嗎?」掠過池塘,她望向四周的假山假水、廳堂樓閣、曲廊亭榭,實在覺得這院落大得嚇人,而且在矮牆和大樹的另一頭,還有幾個院落……這府邸,怕是一個月都走不完。
「這間房子原來的屋主不是我,是被我買下的,當初我也認為太過奢華,不過這迷宮似的設計正符合我的需求。」
「防盜、防偷?」
「聰明。」他贊美。
「可是褚哥哥,你……不是普通商人吧?那封信不是你的吧,大叔搶了人家的信,而你是他主子,所以你……」終于壓不住心中的好奇,她吶吶的將心中的疑惑托出。
曉得她遲早會問到這個問題,他卻不想讓她知曉太多,于是打算簡單帶過。
「我的生意需要宮廷里的大官做靠山,水幫魚,魚幫水,所以當宮廷里的大官需要幫忙,我自然要出力。」
「這樣啊。」感覺到他不想多說,她也不勉強,于是換了個話題。「褚哥哥,說說你吧。」
「說我什麼?」
「說你爹娘,說你哪里人啊,說你以前的趣事啊。」因為喜歡,所以她想多了解他。
沒料到她又問到自己不想談論的話題,他先是沉默,而後才緩緩開口。「我是個孤兒,不曉得自己是哪里人,也不記得有什麼趣事。」在他被親爹揮殺的那一日起,他便等于死了,如今這個褚恨天,沒有爹娘,只有師父;沒有過去,只有現在和未來。
察覺到他的態度瞬間轉冷,毛頵兒馬上就明白自己又問到不能問的話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