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著下辱,望著那層黑紗,竟沒有勇氣探看他此刻的表情。
察覺到她的不安,他才發覺自己嚇著她了,因此立刻將冰冷的氣息斂起。「別光是問我,你也說說你自己,說說你是哪里人?怎麼會只身來到鄴陽城?」
見他又恢復平常的態度,她才又展現笑容。「說到這個,就要從我爹去世之後說起了……」
她娓娓道出一個月前所發生的事,並將之後一路的不幸也一並說出來,而听完她的遭遇,他不由得蹙起眉頭。
「你說你爹是被人殺死的?」清冷的嗓音里藏著一絲訝異。
「是啊,我爹是獵戶,那日上山打獵,卻不小心看到一宗謀殺案,來不及逃,就被那個凶手滅口。」想起爹爹當時慘死的模樣,她的眼眶瞬間泛紅。
「你怎麼曉得?」
「因為當時我也在。」垂下眼睫,她回憶起那日的情況。「那日我和爹爹一同上山打獵,我在樹上摘果子,爹爹在樹下設陷阱,誰曉得樹林里卻突然闖進兩個外地人,其中一人揮刀將另一人砍死,還砍下對方的首級,我爹爹親眼目睹,所以那人就把我爹爹殺了。」
「那你呢?」他急急問道。听她說著當時的情況,他不由得為她危險的處境捏了一把冷汗。
「我嚇壞了,躲在樹上不敢出聲,那人沒發現我,就走了。」說到這里,隱忍許久的眼淚終于不受控制的紛紛落下。
想起爹爹當時為了保全她,含著最後一口氣爬到另一棵大樹下,為的就是不讓那人抬頭發現她,她就難過得想哭。
見她嚶嚶啜泣,心中柔情頓時溢滿胸腔,忘情的,他憐惜的將她摟進懷里,低聲安慰。「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爹在天上看你活得這般快樂,也會欣慰的。」
「嗚……」
本以為自己對爹爹去世的事早已釋懷,可這會兒在他的安慰下,她才發現自己不曾遺忘那日的一切。
即使閉上眼,她還是能清楚的回憶那一天。
她記得那人揮刀砍人時,臉上的表情是多麼的猙獰恐怖,也記得他是如何變態的砍下另一人的首級,更記得他是如何的揮殺爹爹,然而她最忘不了的還是爹爹拖著滿身的鮮血在草地上爬行的那一幕……她的爹爹,她最愛的爹爹竟為了保護她,硬是多挨了一刀才死。
「哭吧,把所有的傷心都哭出來,沒關系。」拍著她的脊背,他輕聲安慰著她︰心疼她所遭遇的一切。
「我打小就沒娘,是我爹爹把我養大的……嗚嗚……」她好想爹爹!
「嗯。」
「我爹很疼我……嗚嗚……」
「我知道。」她爹真的很偉大。
「嗚……那人就不要給我遇到,否則我一定替我爹爹報仇!」她恨極,握起拳頭,瞪向遠方。
安慰輕拍的大掌瞬間僵住。「……報仇不是件簡單的事,你一個姑娘家不適合做這種事。」
「我也曉得,不過沒關系……嗚……我爹可能已經變成鬼了,他一定自己先去報仇了……」
「……」他不信鬼神,不過她怎麼說,怎麼算吧。
半晌,听她沒再發出聲音,他才發現她竟哭到一半,倦極陷入沉睡。
停下輕拍的動作,他拉起一旁的暖衾重新蓋回到她身上。
望向遠方,他沉默不語,許久才輕輕開口。「如果遇到那個人,不用你報仇,我會幫你。」
第五章
書房外,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接著傳來楊釗的聲音。
「爺,門外有一名自稱童公公的人造訪。」
大掌拿著血玉雕琢而成玉麒麟仔細觀察,另一只手沿著麒麟身上的祥瑞雕紋來回撫觸,像是欣賞,卻又像是尋找什麼東西似的,不過一听到楊釗的話,指間的動作瞬間停頓。
「將人請到集虛堂,我一會兒就過去。」黑紗下,褚恨天不悅的眯起紫眸。
「是。」映在門上的側影瞬間消失。
楊釗一離開,褚恨天立刻按下麒麟腳上某個拇指般大小的飛雲紋。
喀!房里瞬間響起某種細微的聲音,原來是麒麟嘴里的明珠突然往後翻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摺疊好、原本藏在麒麟內部的皮紙。
取出皮紙,褚恨天將皮紙攤開,皮紙上赫然是一幅藏寶圖。
看著藏寶圖,冷薄的唇輕扯,然後將藏寶圖收起,放入桌腳機關暗格,接著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木匣,才舉步要離開,可在經過牆上一幅農村圖前時,他驀地停下腳步,用非常神往的眼神看著畫,好一會兒才又舉步離開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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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公公,你我應該是初次見面,久仰大名。」褚恨天一腳跨進集虛堂。
聞聲,原本賞畫的童觀,也就是童公公,緩緩轉身,帶點陰柔味道的臉上扯開一抹似真似假的微笑。「咱們的確是初次見面,褚爺。」
「初次見面,本應以酒菜款待,不過褚某萬萬沒料想到童公公會來造訪,因此沒有準備酒菜,還請童公公海涵。」褚恨天邊說邊請童觀坐。
童觀哪會听不出褚恨天字面下的意思?「無妨,你我之間的關系本就是秘密,不能夠讓外人知曉,若非大皇子有話要問,咱家也不會前來叨擾。」
「何事讓大皇子如此急迫,需要派童公公你來傳話?」無事不登三寶殿,褚恨天不想浪費時間閑扯,索性將話問明。
爆中陰謀橫行、眼線眾多,早在六年前他就告誡過大皇子別遣人來找他,若是讓人發現,對彼此都不好;因此這六年間都是他主動派人入宮辦事,一切秘密行動,然而如今大皇子卻破了戒,讓人進了他府邸,自露馬腳,實在愚蠹!
「不愧是褚爺,說起話來干淨俐落,也好,那咱家就把話挑明了講,不浪費褚爺時間。」童公公卸下手中的拂塵。
「公公請說。」
「幾日前你獻上的名單、毒藥很有幫助,重創七皇子及其黨羽,大皇子大喜,因此特地賞賜黃金百兩予你,咱家今日就是來送禮的。」童觀指著堂前的一個木箱。
「大皇子客氣了。」不搞你推我卻那一套,褚恨天大手一揮,要底下的人把木箱抬出廳堂。
「褚爺忒是豪爽,收起東西一點也不含蓄哪。」
「大皇子一番厚愛,褚某理當欣然接受,難不成還要拒絕嗎?」褚恨天輕輕彈回童觀的諷刺。
「這倒是……」被將了一軍,童公公臉上依舊帶笑,可深沉的眼神卻暗了幾許。「不過除了送禮,大皇子還讓咱家帶了個問題來。」
聞言,褚恨天揮退堂內所有人,待人走光,才又開口。
「公公請問。」
「放眼商道,就數褚爺你能力最強,有你的幫助是如虎添翼,大皇子總說自己真是三生有幸才能得你此一貴人,不過登基一事並非一蹴可幾,多少阻礙還待鏟除,可人再福氣,也會有用完的一天,因此大皇子特要咱家來問問,你可願意繼續當他的貴人?」
「褚某雖是一介商人,也曉得一言九鼎的道理,當日褚某在師父臨終之前起誓,定幫大皇子取得皇位,那麼褚某自是說話算話,絕不食言。」
「好!有你這些話,也不枉大皇子對你厚愛了!」童觀撫掌大笑,非常滿意他的答案。「不過想來這一切都是天意,否則你怎會是蒙大俠之徒,而蒙大俠又怎會是珍妃娘娘之友,而珍妃娘娘又是大皇子之母呢?冥冥之中皆有定數,大皇子注定就是未來的皇上哪!」
听著童公公耳的大笑,黑紗下的褚恨天沒有表情,可一雙紫眸里卻寫滿了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