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是有的,但不能試。」
「什麼法子?您告訴我……娘娘,求求您,快告訴我吧……」
「讓她再次服下罌粟的毒。」
「什麼?」花亭風怔愣。
「那是一個冒險的法子,雖然少量的罌粟殼可以幫助喬心減輕痛苦,給她一個戒毒的過度期,但也很有可能讓戒毒之事前功盡棄,亭風,你真的想試?」青旋搖頭,「我勸你放棄吧,再說我們此刻手上也沒有罌粟殼啊!」
「我們沒有,可某個人的手上一定有。」他目光凝滯,低聲自語。
「亭風,你不要做傻事!」穆展顏會意,連忙阻止,「你該不會想去找‘她’吧?」
「可她手上有罌粟,不是嗎?她故意透露豐旗客棧這個藏身之地,不就是要我去找她嗎?」他苦澀地笑。
「亭風,你幾時猜到她是誰的?」
「一開始我就知道了,從我那日看到喬心……」俊顏雖然在笑,卻痛苦地幾乎扭曲,「她故意安排喬心來到我的身邊,就是為了折磨我、報復我……」
「萬一她要對你不利呢?」
「隨她好了,」花亭風神情淡然,「她要殺了我、砍了我,皆隨她意,反正是我對不起她的一片情意。」
「她若要你娶她呢?」青旋忽然問。
聞言,花亭風身子不由得一僵,無言以對。
「她若要你娶她,你也真的會娶嗎?」
「只要能讓喬心減輕痛苦,我願意……」他沙啞地答。
「你瘋了!」穆展顏隨即喝斥,「那樣不止不會減輕喬心的痛苦,她知道真相之後,甚至會更痛苦!亭風,你怎麼這樣糊涂?一遇上跟喬心有關的事情,好好一個精明的人就變成了天下第一大笨蛋!你也太過寵溺喬心了吧?任她摔光這府里的名貴花瓶也就罷了,怎麼能連毒藥都任她吃呢?你這是害了她呀!朕現在以一國之君的身份命令你不許去豐旗客棧,否則就把你滿門抄斬!」
「皇上……」他只覺得喉間哽咽,不知所措。
「展顏,你別嚇唬他,」青旋笑了,「他現在已經夠傻了,哪里禁得起你這樣恐嚇?亭風,其實我還有一個治病的法子,剛才忘了說。」
「什麼法子?」雙眸猛然一抬。
青旋在他耳邊說了四個字。
听了這四個字,花亭風呆立了半晌,直到皇帝好友在身後用力一推,命令「快去」,他才邁入那扇一直不敢邁的門。
去抱抱她。
罷才皇後說的,就是這四個字。
輕輕推開門,房中服侍喬心的丫鬟正無可奈何,不知該如何伺候,見到他來,如遇救星般眼楮一亮,異口同聲地喚了一聲「王爺」。
「你們都暫且下去歇著吧,這里有我一個人就行了。」花亭風吩咐。
熬了幾個通宵的丫鬟們不由大喜,紛紛感恩地退下,屋子里頓時靜悄悄的,只剩下他和那個縮在角落里的人。
「喬心……」眼里滿是心疼的他低柔地喚了一聲,然而,神智不清的她注定沒有回應。
天啊,幾日不見,他都快認不出她了。
那個總是可愛微笑著的喬心,此刻像一只瑟縮的小貓蜷縮在角落里,平日神采飛揚的眸子此刻黯淡無光,嬌紅的麗容呈現一片死灰的顏色,如瀑長發因汗水糾結著,一綹綹纏繞在脖間,仿佛蜘蛛吐出的索命絲……
「喬心,是我呵……」看著她這般模樣,他感到鼻尖一酸,有什麼濕漉漉的東西迷蒙了他的雙眸,蹲到她的面前,輕撫她糾結的亂發,「看看我,喬心……還認得我嗎?」
一直呆視著地板的眼楮總算有了一點反應,稍稍上仰,停留在他的臉上。
「喬心,我是亭風,你認出我了嗎?」他驚喜萬分,雙手不自覺握住了她的肩。
那呆滯的目光在這一刻,忽然閃出一陣凌厲的亮光,她大喊一聲,飛撲上前,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身體里似有一股難以熄滅的焰火,灼得她完全失去理智,當火苗竄燒的時候,便是她用盡全身氣力發泄的時間。
花亭風沒有反抗,任由她掐住自己,任由尖利的指尖一寸寸陷進他的肉里,哼也不哼一聲,只希望能幫她舒緩片刻痛苦。
然而她越發瘋狂,舉動越是變本加厲,忽然紅唇一張,狠狠地咬住了他。
他立時聞到一股血腥味從自己脖間滲出,疼痛伴隨著心痛,席卷他的全身……
「喬心……」他低喃,雙臂一張,沒有半點退縮,緊緊抱住她。
只要她可以快點好起來,哪怕吸干他的血,咬碎他的肉,他也是情願的。
花亭風心疼的擁住這個小小的身子,這個本該柔弱,卻在毒藥驅使下如同猛獸般襲擊他的小小身子,閉上眼楮,感到死神正一步一步靠近自己。
忽然,就在死神快要降臨的前一刻,噬咬他脖間的小嘴松開了。
仿佛力氣耗盡了一般,喬心軟軟倒在他的懷里。
「好一點了嗎?」他淡淡地笑,捧起她的臉龐,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愛意綿綿地凝視著她,「覺得舒服一點了嗎?」
她的眸子從凌厲又變回迷茫,似曾相識地望著他,流露純真女子的神色。
這神色,是他從前最為熟悉的,初見她時,就是被這樣的神色所吸引,才種下了這一段孽緣……
「喬心,」他不由哽咽,「你終于回來了……終于回到我的身邊來了……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時候,我有多苦……」
她的嘴邊仍殘留著他的鮮血,把本來蒼白的唇色變成一顆誘人的櫻桃。
捧著她的臉龐,注視這讓自己朝思暮想的紅唇,花亭風終于抑不住心底的思念,深深吻了上去。
呵,三年了,他的夢里全都是她,她說話的模樣、嬌笑的模樣,還有與他在床榻纏綿的銷魂模樣……
舌尖探入她的口,這一吻,吻得天昏地暗。
***
她在花園里奔跑,尋尋覓覓,終于,在薔薇叢邊看到了他。
他微蹙雙眉,似在沉思,日光把他的一襲白衣映得越加雪白,與白色的薔薇花連成一片,仿佛幻覺中的影子。
「你明日就要回京城了?」她還未站定,便急切地追問。
這些日子,與他朝夕相處,對他的稱呼也從客氣疏遠的「公子」二宇,變成了曖昧的「你」。
「是。」他輕輕點頭,「在貴府打擾了這麼多天,也該回去了。」
「你……」她氣得跺足,「你就這樣走了?」
「姑娘還有什麼話要吩咐?」他笑,「有什麼要我轉告你表哥的嗎?」
「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她急得差點兒掉淚,「我來找你,與我表哥沒有任何關系!」
「那麼姑娘找在下到底所為何事?」他的確知道,但仍在裝蒜。
「你不打算向我爹娘提親嗎?」大膽的話語不顧羞怯沖口而出,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一怔,呆呆地望著她。
「不要告訴我你不喜歡我!」她掌心一攤,「我這里有證據!」
他垂眉,「證據?什麼證據?」
「你自己看呀!」她逼近,氣勢咄咄逼人。
「這不過是一只普通的瓢蟲而已。」
「這是一只曾經被人化了妝的瓢蟲!」她大嚷,「你該不會不認識了吧?」
「天下的蟲子都長得差不多,在下怎麼可能每只都認識?」
「這本是一只七星瓢蟲,可是有人卻用畫臉譜的油彩在它的殼上多加了一個點兒,把它變成了世上不存在的八星瓢蟲——你總該知道那個人是誰吧?」
他沉默良久,終于嘆一口氣,表情無奈,「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其實一開始我就知道了,這個世上根本沒有什麼八星瓢蟲,可是那天在樹林里,我一覺醒來,裙子上卻爬滿了這不可能存在的東西,是誰把它們放到我身邊的?答案只有一個——當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