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他倏地瞪大了眼,自己都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結果卻來這一招。「你這根本是在耍我?」
她用袖口掩唇,噗哧一笑。
第一次見到趙徽英笑了,關軒海霎時什麼火氣也沒有,只是愣愣地看著她眼波流轉的美麗笑靨,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我還有事要忙,就先告退了。」趙徽英見他目光火熱地瞅著自己,小臉一整,恢復冷傲的口氣說。
「呃……」張口想叫住她,可是卻沒有說出口,只是目不轉楮的望著趙徽英縴弱的背影,怎麼也收不回來。
我到底是怎麼了?關軒海用力抓著腦袋,在心里問著自己。
二少爺含笑的嗓音冷不防地響起。「大哥的魂都跟著帳房姑娘走了。」
必軒海回頭見到二弟站在身後,臉孔倏地一熱,粗聲粗氣地問︰「你……跑出來做什麼?」
「當然是……去看看我養的那幾只兔子了。」二少爺用暖裘將自己裹得密不透風,一臉無辜地說,可不敢說是出來把戲看完。
必軒海從來沒懷疑過二弟說的話。「讓奴才去抱來給你看就好了,你快回房里去,要是吹到風著涼了可就不好。」
「是,大哥。」二少爺很听話的轉身,才走了一步又回過頭去。「十天就快到了,大哥到底要不要把帳房姑娘留下來?」
「等……」關軒海說得有些結巴。「等十天到了再說。」要是期限還沒到就答應讓趙徽英留下來,這麼做太明顯了,好像他怕她會走掉似的……不對!難道他這麼想要她留下來?
二少爺見兄長眼神心虛,像是怕被人識破自己的心事似的,心里已經有數,知道這位趙姑娘會正式成為關家的帳房。
「那就全憑大哥作主。」說完,二少爺慢吞吞地走回自己的寢房。
看著二弟進了房門,關軒海才用力拍了拍面頰,發現上頭的熱度還很高,不懂自己有什麼好臉紅的。
「打從這個女人進府之後,似乎所有的事都變得很奇怪……」其實應該是說他自己變得很奇怪才對。「給我冷靜一點……」
必軒海用指節往額頭敲了幾下,可是想到方才趙徽英那張嬌中帶媚的笑臉,身軀頓時發緊發熱,他不是什麼青澀少年,自然知道這代表著,所以才知道事態真的嚴重了。
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對她……
不可能!他們根本不對盤……
「啊……」關軒海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虎嘯,讓經過附近的奴僕和護院都嚇得心髒差點從喉中掉出來。
坐在房內的二少爺正在看書,也听見了這聲吼叫,心想能讓兄長這麼失常,也只有這位新來的帳房姑娘,他該先泡壺好茶,靜待後續如何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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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
用過午膳,關軒海和兩位跟在身邊處理生意的管事來到位在碧波湖畔的水閣涼廳,正好距離芙蓉舫不遠,雖然已經是秋天了,不過今天氣溫相當暖和,可以坐在這兒聊天喝茶,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閑了。
「……確定這批藥材都平安地送到京師順天府,總算可以睡個安穩的覺,好好的坐下來吃頓飯,不用再繼續折騰我這把老骨頭,真是謝天謝地。」一名姓劉的管事捶著肩頭說。
另一名姓方的管事心有戚戚焉。「只要想到去年這個時候,船在運河上翻了,所有的藥材全都付諸流水,我的心到現在還會痛。」
「你說得沒錯,多虧了死去的老爺和夫人保佑,才能順利的捱到現在。」劉管事喝著龍井茶,呵呵地笑說︰「咱們終于可以過個好年了。」
必軒海沒有把兩人方才的對話听進耳里,他只是緊緊的盯著芙蓉舫,渴望著看到一抹嬌弱身影從窗邊經過。
老天爺仿佛回應了他的期待,趙徽英正好捧著帳本,盈盈地步出芙蓉舫,走上橫跨碧波湖兩端的石橋,關軒海的視線也須臾不離地跟隨著,見她今天穿著紫色背子,則是一條繡以花鳥圖紋的鳳尾裙,連走路的姿態都像極了幅畫,好看得緊,讓他痴痴地凝望到看不見為止。
「大少爺!」方管事叫道。
他驚跳一下,連忙回頭。「什麼事?」
「大少爺在看什麼?」劉管事也問道。
必軒海用力地咳了咳,敷衍地說︰「沒、沒什麼,只是昨晚沒有睡好,精神有點無法集中。」
「那咱們先告辭好了。」
「大少爺就回房歇會兒吧。」
兩位管事很快地離開了。
「我這情況是愈來愈嚴重了……」關軒海兩手抱著頭顱,來回踱著步子,現在的他不管是腦子還是眼里,全都是趙徽英的一顰一笑,醒著也想,連夢里也都是她的身影。
「我這到底是犯了什麼毛病?」他問著自己。「怎麼會想要對她這樣……又對她那樣……要不要請大夫來瞧瞧……」
當趙徽英瞧見兩位管事已經告辭,這才又折了回來,不過當她走進水閣涼廳,卻見頭戴唐巾,身穿絹布制作的深衣、腰系大帶的高大男子,像困獸般的走來走去,心想該不會是關家的生意出了什麼問題。
「大少爺,發生什麼事了?」她關切地問。
完全沒料到趙徽英會來這兒,關軒海嚇得大叫一聲,粗獷的臉孔霎時脹紅。「你……什麼時候來的?」該不會听到他剛才的自言自語了?
趙徽英不明就里。「才剛來而已。」
「那、那你有听到我在說什麼嗎?」他擔憂地問。
「我該听到什麼嗎?」她一臉不解。
「沒听到就好。」關軒海吁了口氣,就怕趙徽英知道自己居然對她有不該有的念頭,真的當他是之徒。「咳,你來找我有事?」
「因為今天是第十天了,也是大少爺所說的最後期限,所以我把最近三個月來的帳用自己的方式重新整理一遍,連同這個月蘭姨還沒有做的帳,想要請大少爺過目。」趙徽英將手上的幾本帳冊遞給他,對自己絕對有信心,一定可以通過關軒海這一關的。
必軒海表情一整,兩手背在身後。「跟我到書房再說吧。」
「是。」說著,趙徽英便跟著他步出了水閣涼廳。
當他們一前一後的走著,趙徽英自然趕不上男子的腳步,沒走多遠,距離也就落後一大截。
從頭到尾都在注意她的關軒海很快地便發現了,他的雙眼自然而然地落在裙擺內的纏足上,突然想到一般人家的女兒為了勞動方便,是不可能裹小腳的,加上趙徽英的穿著打扮以及言談舉止,在在都顯示著她是個受過極好教養的大家閨秀,更加引起他的困惑和好奇心。
盡避蘭姨說趙徽英是她的遠房親戚,可是關軒海卻一點都不清楚趙徽英的來歷,譬如她是哪里人,家中還有誰,為什麼要來投靠蘭姨,這些他都沒有問,可是現在不同了,關軒海想要知道趙徽英的一切。
「你……還走得動吧?」他忍不住必心。
趙徽英微喘了口氣。「我還走得動。」只是要跟上他的步伐很困難。
「我走慢一點,你不用急,反正我今天都不會出門,時間多得是。」關軒海克制著伸手扶她的沖動。
「大少爺盡避往前走,我會慢慢跟上的。」趙徽英沒想到他會顧慮到這種小事,還以為他個性粗枝大葉,竟也有細心的時候。
必軒海用了最大的耐性等她走到身邊。「反正我都說不急了,你……要不要坐下來休息一下再走?」
「不用了。」她額上覆著薄汗說。
「我說休息就休息,這是主子的命令。」見趙徽英似乎真的走累了,關軒海不由得心疼……心疼?他從來沒有對哪個女人有過這樣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