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其他的家人嗎?」他又問。
丁小苳小臉一黯。「我娘死了,我爹……也不在了。」想到親爹居然丟下自己先逃了,大概是巴不得甩掉自己,免得一直在耳邊羅哩叭嗦的,看了就心煩,她心里真的好難過。
原來這姑娘也跟自己一樣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這讓厲玄赫對丁小苳多了一股惻隱之心,一個姑娘家在外獨自生活,肯定是很辛苦,就算她原先不是城里的居民,自己也不能視而不見。
「原來是這麼回事,不如我在這兒安排一個住處,姑娘就暫時住下來吧,至少住在這兒有人照應。」在府里多安插個人並非難事,既然遇上了,他就不能不管,厲玄赫有他自己的處事原則。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丁小苳驚慌地搖著兩只小手,只希望趕快離開『天霄城』,這樣就不用擔心露出馬腳了。
厲玄赫以為丁小苳只是客氣,不想增加別人的麻煩。「事情就這麼決定了,姑娘盡避放心地住下來,若是有想到什麼,例如那些山賊是往哪個方向逃竄,或是他們的長相,立刻讓婢女來告訴我。」
「一定、一定。」丁小苳心中暗暗叫苦,只能陪笑著說。
待厲玄赫步出房門之後,丁小苳沮喪地坐在凳子上,想著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如果她不是黑山寨的人,那麼她會很高興能住在這座府里,能夠每天看到這位『天霄城』城主,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她這麼幸運,能這麼近距離的看到自己崇拜的人,可是想到萬一身分被揭穿了,說不定他們會把那姑娘的死算在她頭上,她還是趕緊逃出去比較安心。
就這麼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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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時分——
「那位姑娘的住處已經安排好了?」尚未就寢的厲玄赫在和部屬討論過如何尋找趙家小姐的事之後,這才想起丁小苳,于是叫來總管詢問。
總管畢恭畢敬地回道︰「小的將丁泵娘安排住在墨竹樓,不過丁泵娘拒絕了讓婢女伺候的要求。」
「既然這樣,就照她的意思吧。」原來那位姑娘姓丁,在心里記下之後,厲玄赫便將兩手背在腰後,臉色凝重地舉步踱開,一邊在心里想著,如今趙家小姐失蹤了,明天該如何跟義母開口,這才是最棘手的事。
厲玄赫習慣在夜色中散步,因為這時他的頭腦反倒最清醒,可以好好想一想如何讓『天霄城』的百姓過得更好。自從十八歲那一年,義父在臨終之前將這重責大任交給他,他沒有一刻不戰戰兢兢的,就是希望能不負重托,如今又添了一樁心事,只怪自己晚了一步,沒有早點去接趙家小姐,才讓那些山賊有機可乘。
沙沙……
一陣窸窸窣窣的細微聲響,讓沈思中的厲玄赫提高警覺,雙眼炯炯的掃視四周,果然瞧見右前方的樹叢微微晃動著,他停下腳步,想看看究竟是誰躲在里頭,又有何企圖。
「……大門到底在哪里?」丁小苳在樹叢之間慢慢地往前爬,可是她發現自己好像迷路了,越想越是心急。「再出不去該怎麼辦?好,既然這樣,只好先爬到高處,應該可以看得比較清楚……」想到爬樹可是她的拿手本事,難不倒她的。
于是,丁小苳身手靈活地往樹上爬,就不信她逃不出去。
原本想出手抓人的厲玄赫,听見丁小苳的自言自語,想了一下,才認出是她的聲音,全身的肌肉也不再那麼緊繃,抬起頭,凝目望向已經爬到樹上的嬌小身影,這才出聲喚道——
「丁泵娘?」
突然听到有人叫她,可把丁小苳給嚇死了,只听得自己哎呀一聲,還差點從樹上摔了下來。
厲玄赫用輕咳掩飾笑聲。「這麼晚了,你爬到上面做什麼?」
「我、我在找大門。」丁小苳低下頭,覦著站在下頭的高大身影,就算看不清厲玄赫的臉孔,不過這個听似嚴肅,但又透著一絲溫柔的低沈嗓音,她是可一輩子也忘不掉的。
「找大門又是做什麼?」厲玄赫實在下懂這個姑娘的想法。
丁小苳垮下瘦小的肩頭,嘴里忍不住嘀咕道︰「當然是要出去,不然還會做什麼?難道有人三更半夜想看大門的風水好不好嗎?」
「這麼晚了要去哪里?」厲玄赫听到最後一句話,唇角的弧度揚得更高,心想這姑娘的一言一行還真是有趣。
「當然是回家。」丁小苳很想回寨子里看看,說不定爹還在哪里等她,並沒有拋下她不管,她心里還是抱著一絲絲的希望。
「丁泵娘不喜歡住在這里?」厲玄赫看不見丁小苳的表情,可是從她的聲音里可以听出有種淡淡的悲傷。
「城主是不會了解我的心情的,俗話說金窩銀窩還不如啟己的狗窩,就算家再破再爛,還是自己的家,再好的地方也比不上。」丁小苳幽幽地說。
這番話就這麼突如其來地觸動了厲玄赫的心,讓他想起當年若不是義父收留自己,還讓他跟著姓厲,並親自為他取名,那麼他永遠沒有家,永遠只是一個人,更沒有屬于自己的家人了。
「可是回去之後,丁泵娘還是一個人不是嗎?那麼就把這里當作自己的家吧。」厲玄赫涌起一股想要照顧她,讓她衣食無憂的沖動,或許是因為他能深刻地體會丁小苳的感受,也希望她能跟城里的百姓一樣,在自己的羽翼下好好地活下去。「從今以後,你就是這座『天霄城』的人了。」
丁小苳有些不敢置信。「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厲玄赫要是知道她是山賊的女兒,肯定就不會這麼說了。
「對一個人好需要理由嗎?」厲玄赫認為這些都是自己能做的,那麼就不需要考慮太多,何況對方是個弱女子,他更不覺得這麼做有錯。
「那是當然了,又沒有好處可拿。」這些都是丁小苳在親爹身上學到的事,就是因為她還能幫大家燒飯、洗衣,才勉強留她在寨子里,可不是因為父女之情,那根本值不了幾文錢。「我不但什麼都沒有,而且腦子又很笨,城主從我身上得不到什麼的。」還是快快讓她離開吧。
厲玄赫听丁小苳這麼說,想她必定吃了不少苦頭,才會有這番令人惻然的認知。「丁泵娘不要妄自菲薄,每個人都有長處和優點。」
「薄?什麼薄?我身子一點都不薄,因為我很會吃,一次可以吃上好幾碗白米飯,那可不是什麼長處或優點,到時米缸的米都被我吃光,要花上不少銀子,城主可別跟我要。」丁小苳繼續把自己說得一無是處,就是要厲玄赫改變主意。
厲玄赫從沒見過有人這麼貶低自己,好像故意要讓他討厭,這讓他想不透,換作他人必定是想盡辦法也要留下來,就只有眼前的姑娘例外。「丁泵娘盡避吃無妨,府里的米缸永遠是滿的,要吃多少都行。」
丁小苳不禁懊惱。「城主不要對我太好,好心的人通常都會吃虧的,說不定我真是壞人,從此賴著城主不走,每天就是要吃香喝辣的,到時你就要頭疼了。」她真的不想佔他的便宜。
「丁泵娘又怎麼知道我會伯吃虧呢?」厲玄赫不自覺得牽動了下嘴角,興起一股跟她抬杠的沖動。
「沒有人不怕的,什麼吃虧就是佔便宜的話根本都是假的。」丁小苳知道今晚是逃不出去了,于是又從樹上爬了下來,開始對他說教。「城主都多大年紀了,這個道理還不懂嗎?到時真的被人騙了怎麼辦?不是有句俗話說人心隔肚皮,城主可不要太相信別人,要是上當可就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