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玄赫听她反倒教訓起自己,卻一點都不生氣,而是覺得感動、窩心。「想不到丁泵娘這麼替我著想。」
「那是當然,有多少百姓要依靠城主,所以千萬不要隨便對人太好。」丁小苳以為厲玄赫總算把自己的話听進去了。「何況睡在那間房里,我怎麼也睡不著,不如讓我回去吧。」
「是總管安排的房間不好嗎?」他這就不懂了。
丁小苳支支吾吾地說︰「就是……因為床躺起來太軟,軟到我睡不著,而且被子蓋起也太暖和太舒服,我這個人就是過不慣好日子,只要隨便在地上窩著就可以了,平白無故住在那麼好的房間里會遭天譴的。」其實她從來沒躺過這麼好睡的床、蓋過這麼好模的被子,害她心里好掙扎,想要躺在上頭一輩子,又很有罪惡感,因為她沒有說真話,欺騙了他,怎麼還能這麼享福?
聞言,厲玄赫深深的瞅著在月光的映照下,眼前這張豁達認命的小臉,雖然日子過得清苦,卻又甘之如飴,還希望別人不要對她太好,若是每個人都能像丁小苳這麼想,必定能天下太平。
「丁泵娘不要想太多,起初當然會不習慣,會覺得別扭不自在,不過慢慢地就會沒事了。」這些心情都是厲玄赫曾經歷過的事,所以很了解丁小苳跟這里格格不入的窘迫滋味。
眼看厲玄赫對她這麼親切友善,讓丁小苳越是心虛,就怕撒下一個謊,又得用更多的謊言來掩蓋,而且她也會愈來愈舍不得走。
「我怕城主現在對我太好,會讓我養成習慣,以後一個人就沒辦法過活了。」丁小苳自嘲地笑說。
「既然你已經是城里的百姓,有任何困難都可以來找我。」厲玄赫向來說話算話,只要說出口就會辦到。
丁小苳發覺自己已經開始想要依賴他了,只要可以吃得好、住得好,什麼都不用管,到時趁苗頭不對,再溜也不遲,可是她真的不想欺騙對自己好的人,又是她崇拜的英雄,真是讓她天人交戰。
「唉!算了,不跟你說了,我回房去了。」她說得嘴巴都破了,這個男人還是這麼堅持,腦袋簡直比石頭還硬,只好再想別的辦法。
「丁泵娘,墨竹樓在這一頭。」厲玄赫總覺得對她放心不下,許是因為是自己帶人回來的,所以對丁小苳有一份義務在,希望讓她往後有好日子可以過。「我送你回去吧。」
「這樣太麻煩城主了,我自己走就好。」丁小苳就怕厲玄赫一直對她這麼好,而她卻得欺騙他,那會讓她有罪惡感。
厲玄赫很是固執。「若是讓巡夜的人撞見,誤把你當作賊,他們下手可不會輕,還是跟我來吧。」說完,就走在前頭,等丁小苳跟上。
睇著厲玄赫高大寬闊的背影,每一步都這麼有自信,那麼值得依靠,讓丁小苳忽然好想當個泯滅天良的小人。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早知道,她就不去追那位姑娘,也不會撿到那塊玉如意,更不會被帶回『天霄城』,自然就不會這麼為難了……丁小苳煩惱地心忖。
「丁泵娘?」厲玄赫半側過身問道。
「來了!」丁小苳這才邁開雙腳,等明天再找機會好了。
第2章
翌日早上——
厲玄赫在房外等到義母睡醒,梳妝打扮過後,才獲準入房,將昨天下午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稟明。
「你確定趙家那丫頭被山賊抓走了?」厲老夫人端坐在椅上,雖然已年過半百,不過依舊看得出年輕時的美麗矜貴,以及高雅的氣質,不管是打扮,或是日常所用的東西都相當講究,此刻听完義子的話,並沒有過于焦急的表情。
在厲老夫人面前,厲玄赫的態度總是恭謹尊重,義母沒有開口,他便站在一旁回話。「是,因為現場沒有發現趙家小姐的尸首,那麼就只有這個可能性,所以孩兒決定派人出去尋找那幫山賊的下落了。」
「我看也不用找了,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家落在山賊手上,還能保住清白嗎?」厲老夫人的話雖說得刻薄,但也有她的道理在。「當年之所以答應和趙家指月復為婚,也是因為看在兩家門當戶對,都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也忘了有這回事,想不到趙家那丫頭倒是野心勃勃,不等我們先開口,自己便派人捎了封信過來,要我們早點履行婚約,我讓人去京城打听,才知道趙氏夫婦早已相繼過世,趙家的茶莊生意也被搶走,早已家道中落,所以才急著想嫁進『天霄城』來。」
厲玄赫並不是很贊同的義母的想法,試著說服她。「但是于情于理,厲家都不能見死不救。」
「你這麼說也對,可別讓人誤以為我們厲家是勢利眼,那就快點派人出去找吧,不過就算把人救回來了,也不會讓你娶趙家那丫頭。」厲老夫人沈吟了下。「就在外頭找間房子,然後派人伺候就算仁至義盡了,一個失去貞潔的女人是進不了厲家大門的。」
「孩兒會盡快把人找到的。」厲玄赫的想法是先把人救回來才是當務之急。
厲老夫人斜睨著義子,低哼一聲。「我看你對這樁婚事也答應得不情不願,這樣也好,你就不必代替成鈺履行婚約,反正他已經不在人世了。」想到死去多年的獨子,情緒還是很激動。
「孩兒沒有這麼想過。」厲玄赫眉頭緊蹙地回道。
「要不然你應該早點去接趙家那丫頭才對,何必拖到那麼晚,結果讓那些山賊給搶先一步,擺明就是故意的……算了!事情都發生了,說這些也于事無補。」厲老夫人按了按太陽穴。「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厲玄赫沒有任何辯駁,也不想解釋是因為連著兩個多月來忙著修築城牆的事,因為義母只是想找個人來怪罪罷了,當年義父和義母唯一的獨子過世,而義父便把城主之位傳給他這個義子,不免讓義母心生芥蒂,總把自己當成搶走獨子地位的外人,所以厲玄赫也只能默默承受責難。
「是,孩兒出去了。」厲玄赫躬了,轉身步出房門,幸好他已事先派了不少人出去打听,詢問住在東離山上的獵戶人家,有沒有看見什麼可疑的人物,應該很快會有消息回來才對。
就在這當口,總管匆匆忙忙地跑來。「城主,丁泵娘不見了!」
「怎麼會不見了?」厲玄赫訝然地問。
總管先喘上一口氣。「剛剛婢女送早膳去給丁泵娘,發現她沒在房里,到處找都找不到,問了門口的守衛,也沒人見到她出去。」
昨晚明明有送丁小苳回到墨竹樓,怎麼會突然不見了呢?厲玄赫迅速地下達命令。「多派些僕役分頭去找,尤其是沒人住的空房,更要仔細地搜查。」想到丁小苳曾說睡不慣那麼好的房間,該不會跑到別的地方睡了?
待總管餃命離開,厲玄赫也正打算往墨竹樓方向而去,想說府里的圍牆那麼高,丁小苳也不可能爬得上去,人一定還在才對。
「城主,已經找到丁泵娘了!」一名婢女過來向他稟告。
「她在哪里?」這麼快就找著了引厲玄赫不禁微訝。
「就在房里。」那名婢女不敢看厲玄赫,都怪她沒找仔細,才驚動到城主。「其實丁泵娘一直都在……」
一臉困惑的厲玄赫跟著婢女跨進房內,順著婢女比的方向,在門後找到窩在牆角的嬌小身影,就見丁小苳蜷縮著身子,螓首歪了一邊,姿勢看起來不是很舒適,可是她卻能睡得很香。